崩潰邊緣

埃里克·尚佩爾

半個多月前，兩枚純屬惡搞的假炸彈在馬賽青訓中心旁爆炸。同時還出現一則標語，要求俱樂部大老板瑪加麗塔·路易一德雷弗斯和主席拉布呂納趕緊走人。標語很快被俱樂部安保人員收走，但幾天后拉布呂納的家被涂鴉，具體寫了些什么沒有披露，但警方已經展開調查。

最近一段日子，馬賽俱樂部被憤怒、暴力的氛圍所籠罩，球隊成績也完全配不上豪門俱樂部的身份——整個2016年，馬賽只在聯賽中取得了3場勝利，聯賽排名也已跌至第13位。而在5月7日主場1比0擊敗蘭斯之前，球隊上次在韋洛德羅姆贏球，還要追溯到去年9月13日！

替罪羊or和事佬？

曾在2005至2009年擔任馬賽主席的帕普·迪烏夫認為，俱樂部目前就像被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各種因素聚集在一起，可能讓形勢更加糟糕。“從管理到股權問題，再加上如今成績差勁……”2011年被任命為俱樂部主席·的拉布呂納因此成為各種攻擊的目標，雖然本就是替罪羊的角色，但這個黑鍋實在是太大了。2012至2013年執教過馬賽的埃利·博非常了解這家俱樂部的歷史和文化，他嘆了口氣：“樊尚（拉布呂納名）希望干些事情，但最終卻成了孤家寡人。在馬賽，你決不能反對人民的呼聲。”

馬賽球迷的憤怒和訴求，很快傳到了瑪加麗塔耳朵里。由于拒絕簽支票支付解雇主帥米歇爾的費用，她公開指責了拉布呂納這位曾深得她信任的俱樂部主席。對于后者來說，這是公開的侮辱，他完全沒有必要再忍受下去，畢竟法國有很多俱樂部主席都表示過對他能力的欣賞。當然如果真的走人，拉布呂納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不久前法國職業聯盟高票選出了新任CEO，這位45歲的少壯派是不多的反對者之一。

就像一個被強迫走上鋼絲的蹩腳演員，拉布呂納失去了平衡，但他沒有決定權。私下里，馬賽主席表示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勢，但作為一名俱樂部雇員，他只是執行者，必須服從老板的命令。瑪加麗塔不再隱瞞出售俱樂部的強烈欲望，她可能會讓球隊主席盡可能地保證俱樂部在賽季末實現成績回升，為今夏出售球會掃清一些障礙，以便收回部分投資。

作為已故前俱樂部老板羅伯特·路易-德雷弗斯的遺孀，瑪加麗塔如今的想法，或許是得到了她如今的丈夫、瑞士人菲利普·希爾德布蘭的建議。希爾德布蘭曾是一位高水平游泳運動員，也曾擔任瑞士國家銀行主席，目前是全球最大的投資管理公司之一的貝萊德副主席。很多跡象都表明，瑪加麗塔一些策略的改變，都是為了盡快與俱樂部分道揚鑣，比如填平俱樂部的債務。

為緩解矛盾，拉布呂納只能小心謹慎地充當和事佬的角色。2016年2月，俱樂部與多個球迷團體簽訂協議，以收回季票銷售權。由球迷團體銷售部分季票，原本是俱樂部多年的文化，現在也走到了盡頭。此外，俱樂部職業部門和業余部門對于訓練中心管理的談判也在進行中，馬賽球迷協會副主席納扎雷蒂安透露：“我們已經談了，但職業部門希望回收青訓中心、預備隊、U17和U19梯隊，只給我們預青訓部分。我們提出了反對，目前雙方正在協商。”

馬賽能賣1億？

另一個能證明老板意圖的因素，是馬賽俱樂部一些實權人物的變更。一些職權和特長不同的人進入高層，他們的目的也漸漸清晰。今年2月起，前埃爾桑媒體集團總經理貝爾納應股東要求負責對俱樂部進行審查，他取代的是此前主管所有支出的菲利普·佩雷斯。這個換人的時機，為他審查和美化俱樂部最近幾年的帳務留下了充足時間。

另一個新上任的實權人物是律師萊文，他看上去是個“快樂的胖子”，但實際上并非如此。作為瑪加麗塔的親信，萊文的意見非常起作用。2012年，正是他的介入，讓瑪加麗塔最終反對將俱樂部的市場營銷外包，而這原本可以給馬賽帶來4000萬歐元的收入。萊文對提供給貝爾薩的計劃也給了很多“意見”，最終成為阿根廷教練本賽季執教了1輪就走人的導火索。而自2014年10月起，這位祖籍俄羅斯的紐約人還成為埃里克足球控股集團股東，該集團擁有馬賽85%的股份。

最后，還有一個因素可以解釋瑪加麗塔抽身而去的愿望：羅伯特去世時，她曾表示會繼續投資俱樂部，但如今她感覺不到這種繼續先夫未競事業的道德義務了。2015年6月，瑪加麗塔被馬賽有組織犯罪調查中心傳訊，起因是馬賽卷入的一些問題轉會。是如同她的親信所說，只是澄清問題？或者很快要被馬賽地區法官詢問？這兩種情況，都是2009年羅伯特去世、瑪加麗塔決定繼續投資俱樂部時所沒有想到的。

如同帕普·迪烏夫所說：“盡管瑪加麗塔不是很了解足球圈的事務，但她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女人，懂得如何做決定。只要有能力的人能接手，在經濟和競技兩方面重振俱樂部，這對馬賽是好事。但需要注意的是，她能否找到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買下俱樂部？”

作為法國最大的兩座城市，馬賽與巴黎之間的敵視已持續了很久，兩家俱樂部加起來只贏得過一次歐冠，所以從歷史角度來看差距并不遠，但從眼下的現實考量，兩隊的差距就是天上地下：巴黎圣日耳曼正在完全統治法甲，近幾年也是歐冠八強常客；而馬賽則只能靠回憶1990年代的榮光度日。但實際上，這兩家俱樂部所面對的情況和境遇非常相似，當然這是指卡塔爾人入主之前的巴黎，和現如今的馬賽。

作為當時Canal+集團所有人，達揚曾在2006年成功獲得巴黎圣日耳曼的控制權，但俱樂部最終落入柯羅尼投資集團的手中。達揚表示：“這兩種情況有很多相似之處，管理層有分歧，同時都缺少戰略，投入的錢和獲得的成績不成正比，最終都是以同一種方式結束——俱樂部分崩瓦解。”直到2011年春天薩科齊介入，巴黎才重新騰飛。身為圣日耳曼鐵桿球迷，前法國總統憑借他與卡塔爾人的親密關系，最終搭橋完成了收購。當時卡塔爾人花了7500萬歐元，考慮到俱樂部積累的債務和競技成績上的明顯倒退，這算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5年之后，如今的馬賽值他們宣稱的1億歐元嗎？這是當下足球經濟所決定的，馬賽所擁有的青訓中心價值1300萬歐元，這一點毫無疑問，但球員價值卻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雖然恩庫杜和巴楚瓦伊在轉會市場上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價值，但陣中一些重要球員的合同沒有得到很好的保護——隊長芒當達的合同明年到期，恩庫盧今夏就恢復自由身。在目前的背景下，出售球員可以用來部分填平俱樂部的虧損，要知道年度預算1.63億歐元的馬賽，上賽季虧損超過5000萬歐元！

調查，訴訟

法國游泳名將馬諾杜和國腳古爾庫夫的前任代理律師普爾梅爾透露，有一名美國體育人士對收購馬賽很感興趣，但他也承認這項計劃有限制，“沒人能強加給馬賽一個不能保持穩定性和長遠計劃的人。此前，很多法國俱樂部都被類似別有用心的富豪忽悠過，馬賽自己也遇到過。如果能成功完成這次轉手，會對俱樂部未來產生重要影響。”目前傳聞有意向的投資人中，有多名來自中東，包括迪拜和沙特。此外還有總部位于馬耳他的多延體育——其主管內利奧·盧卡斯與拉布呂納關系親密，兩人經常在巴黎和倫敦會面，但隨著馬賽主席在俱樂部內部失勢，這種可能性在變小。

就在3月底，拉布呂納曾在尼斯與潛在的投資人達納其進晚餐，還是后者買單。這名主要生意在迪拜的意大利銀行家，對于自己的真實意圖和合作伙伴含糊其辭，但他被視為最有可能的買家之一。負責路易一德雷弗斯集團事務的羅斯柴爾德銀行，近來正在進行詳細而可靠的分析和研究，希望為俱樂部尋找一個靠譜的買家。目前來看，相關操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馬賽也確實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馬賽市政議員沙馬西昂堅持，必須從競技和財政上找到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這事關俱樂部的利益，“絕不能讓這座城市的寶貴財富隨便扔給別人。”馬賽每個賽季租用韋洛德羅姆球場的費用中，1150萬歐元由市政府承擔，俱樂部需要支付的租金則分成兩塊：一部分為固定數額，一部分根據門票收入變化。正如沙馬西昂所說：“新的投資人必須對開發球場充滿興趣，成為俱樂部財政的新增長點，回報率要更高。”

未來繼承瑪加麗塔位置的新老板，還要考慮俱樂部面臨的司法訴訟。去年12月，前任總經理菲利普·佩雷斯因挪用資金、造假等罪名被審查，持有俱樂部最多股份的埃里克足球公司也被調查。有組織犯罪調查中心正在審查俱樂部18起存在疑問的轉會和續約，2009至2011年間擔任俱樂部主席的達西耶和同期擔任總經理的韋拉也在被調查之列。拉布呂納接受過詢問，不過是以證人身份被傳喚，相關的740個銀行賬戶也正被徹查。

馬賽先后幾任俱樂部高層都有著類似的特點，那就是買人非常慷慨，大筆一揮，成百上千萬歐元就出去了。輪到賣人時又極度缺乏談判的技巧和耐心，真金白銀買入的球員，往往以白菜價賤賣。比如將阿盧·迪亞拉賣給西漢姆聯，警方經過計算，發現這筆交易給馬賽帶來的收入僅有79.9萬歐元，而1年前買入時卻花了俱樂部整整500萬。

投錢，修補裂痕

這些必定曠日長久的官司，卡塔爾人入主前的巴黎圣日耳曼就曾經歷過，會浪費俱樂部大量的精力和金錢。經濟學家科隆比耶認為：“自從路易-德雷弗斯家族投資馬賽后，出售俱樂部的消息就沒有斷過。必須首先弄清楚，在俱樂部陷入競技、財政和司法多重困境時，這樣的傳聞又冒出來了。此外，為何傳聞的潛在買家都很可疑……如今，馬賽公開的賣價是1億歐元，而2005年羅伯特尚在時標價可是4億。路易-德雷弗斯家族在俱樂部的投入最少也在2億歐元，他們為何會輕易放手？”

無論如何，所有的專家都在最基本、也不可回避的一點上達成了一致：要想重啟馬賽，新老板必須帶很多資金注入。這是避免為減少赤字而變賣球員的唯一辦法。一位法甲俱樂部主席證實：“如今，馬賽象征性地價值1歐元，但要打造一支有競爭力的球隊，至少需要2億歐元。”需要提醒大家的是，俱樂部的出售價格，是與未來打造球隊所需的龐大資金聯系在一起的。

此外，新老板還需要修補俱樂部目前已存在的裂痕，比如享有極高聲譽的隊醫博多與教練組之間的關系不和，以及外界對俱樂部青訓工作的猛烈批評。不過后者或許存在誤會，納扎雷蒂安說：“聽到外界對俱樂部青訓工作的批評讓我很生氣，這不是實際情況。其實青訓運轉得很好，只是缺乏認可，一些曾在馬賽效力的球員發表了太多與事實不符的評論。其實，哪怕在我們奪得歐洲冠軍杯時，青訓工作也得不到贊賞。”

馬賽走向光明的道路注定是漫長而曲折的，很多人已經表達出了自己的擔憂：俱樂部目前是一片廢墟，危在旦夕。這或許有些夸張，但距離事實并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