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沖

陳丁睿

十年前，15歲的利亞德·馬哈里茲經常見到法國薩爾塞勒凌晨4點的樣子。

那時，足球就是馬哈里茲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他和小伙伴們經常在半夜偷偷溜進一家健身中心，然后在那里踢球直到天亮。即便有長輩告訴他，這樣踢球早晚會對身體造成傷害，他也不會停下來。很多時候，他還會因為在街上踢球而忘記吃飯，他的媽媽只能把剩下的晚飯放進冰箱或者微波爐里。或許，阿爾及利亞人日后纖細的身材，就是源自這段不好好吃飯的日子。

馬哈里茲的街頭足球生涯，直到19歲才宣告結束。薩爾塞勒，這個距離巴黎16公里的移民城鎮，見證了他最初接觸足球的歲月，他在那時養成的諸多盤帶、過人技巧，時至今日也依然是他最犀利的武器。“我就是個踢野球的”，對于自己的過去，萊斯特城26號曾這樣言簡意賅地定義道。

不過，就是這個球風自由、非科班出身、有時獨斷獨行的小子，卻在2015-16賽季迎來了迄今職業生涯最好的一季：36場17球11助攻，他不僅眾望所歸地當選了PFA賽季最佳球員，更幫助萊斯特城以童話的方式站上了英格蘭之巔。

也許，每個見過一座城市凌晨4點樣子的勤奮拼搏之人，運氣都不會太差吧……

萊斯特鬼才

作為PFA賽季最佳球員創立42年以來的非洲第一人，馬哈里茲一舉把自己寫進了英格蘭足球的歷史。而更為外界津津樂道的，還是阿爾及利亞人在來到英格蘭時低廉的轉會身價——2014年1月，萊斯特城只花費了區區40萬鎊，就與他簽下了一份為期3年半的合同。

根據“天空體育”統計，在所有PFA賽季最佳球員的獲獎者中，除了吉格斯、特里、杰拉德這種自家培養、零轉會費的球員，馬哈里茲的轉會身價與1993年的維拉球員保羅·麥格拉思一樣并列最低。當然，同樣是40萬鎊，時間卻相隔23年，從“性價比”角度來說，萊斯特邊鋒無疑更勝一籌。

回溯萊斯特城季末的沖刺過程，從3月5日到4月3日的連續四場1比O可謂至關重要，其中，馬哈里茲的表現尤為關鍵——對陣沃特福德和水晶宮的兩個客場，都是他攻入全場唯一入球。對于阿爾及利亞人率領的“藍狐”，沃特福德主帥基克·弗洛雷斯略顯無奈：“誰都知道他們要怎么踢，但就是無法阻擋啊……”

如果將拉涅利麾下的萊斯特城比作一臺高效、簡潔的機器，那么馬哈里茲無疑是這個系統最無法預測的部分，他在進攻端的活力和想象力，令對手防不勝防——正如利物浦名宿卡拉格所言，“馬哈里茲的左腳充滿魔力，在此之前，我只在梅西身上看到過這樣的魔法。”數據可以說明問題，截至本賽季第36輪，馬哈里茲進球17個，英超第5；助攻11次，英超第3；一對一成功、過人次數、被犯規次數、創造絕對機會次數這些衡量一名邊鋒的重要指標均躋身英超三甲，參與28個進球更在聯盟無出其右！

除此之外，相較于2014-15賽季，馬哈里茲在場均創造機會（1.78次對1.47次）、射門中靶率（63%對51%）、場均攔截（1.06次對0.97次）以及場均一對一成功（3.44次對2.57次）方面同樣提高不少。有了以上這些鋪墊，他的市場價暴漲到目前的3000萬英鎊以上也就不足為奇了。

其實早在兩年前，馬哈里茲的家人和朋友一度非常反對他來到英格蘭，在他們看來，英式足球過于強調對抗，遠不如西班牙聯賽更適合體型纖瘦的他。但最終，阿爾及利亞人不顧勸阻，毅然加盟了原本一無所知的萊斯特城——起初，他甚至以為這是一家橄欖球俱樂部！

事實證明，來到萊斯特對馬哈里茲而言確實是個正確的選擇：前任主帥皮爾遜給予他自信，現任主帥拉涅利教導他戰術。特別是這個賽季，在意大利人的精心調教下，阿爾及利亞邊鋒不僅保持了自己犀利突破的特點，在團隊合作和防守方面也取得了長足進步。他說：“拉涅利希望我成為一名全面的球員，他讓我懂得了在球隊承擔責任的含義。”

曲折的那些年

馬哈里茲不是沒有背負過責任，但在此之前，那些也只限于他的家庭和已過世的父親。

就像很多俗套的子承父業故事一樣，正是由于父親艾哈邁德曾是一名阿爾及利亞業余球員，馬哈里茲才在5歲時第一次接觸了足球。在父親的督促下，馬哈里茲一直在街頭堅持著足球夢想，這個家中次子在很小時候就明白：父親希望他在未來成為一名職業球員。那時，只要是兒子參加的比賽，艾哈邁德就一定會到場觀戰，然而這樣的陪伴，在馬哈里茲15歲那年毫無征兆地戛然而止了。

那一年，艾哈邁德54歲，因為突發心臟病，他意外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事后，馬哈里茲如此感慨道：“那就像是一個開關——突然之間，我決定背負著他的希望繼續前進。可以說，那件事情讓我更堅強了，也逼迫我堅定了好勝心和欲望。我現在得到的一切，都是送給他的禮物。”

由于遭遇喪父之痛，馬哈里茲當時在薩爾塞勒青年隊的表現也是時好時壞，在他那時的教練穆罕默德·庫利巴利看來，這個小伙子很有天賦，但是身體條件實在太差，“他幾乎就是塊玻璃。”即便馬哈里茲每天都在加練，但他依然只能混跡于薩爾塞勒的B隊甚至C隊，正如庫利巴利所言，“那時候，根本沒有誰會把他視為未來的明星。”

作為馬哈里茲的出生地，薩爾塞勒雖然名氣不大，在青訓方面卻很有一套，曾效力巴塞羅那的法國后衛克里斯坦瓦爾就成長于此。每一年，來自巴黎圣日耳曼、馬賽、波爾多和里昂的球探，都會來到這座小城的納爾遜·曼德拉體育中心，去發掘一些有巨星潛力的年輕人。可是，馬哈里茲的堅持，卻并未為他換來哪怕是試訓的機會——隊友利馬內去了巴黎，雅戈到了圖盧茲，桑科進了甘岡……阿爾及利亞人的失望溢于言表。

2007年，一度對于征戰法甲失去信心的馬哈里茲，在經紀人的安排下飛往蘇格蘭——蘇超球隊圣米倫決定邀請他進行為期長達十周的試訓。在4場熱身賽中，馬哈里茲大放異彩，打入了7個進球，圣米倫幾乎被他的表現打動了，可蘇格蘭的寒冷天氣令初來乍到的阿爾及利亞人難以適應，終于，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午后，馬哈里茲脫了球鞋、離開訓練場，直接從酒店奔赴機場。他以不辭而別的方式，結束了這次綿長的試訓。

柳暗花明

雖然圣米倫的試訓無疾而終，但馬哈里茲無人問津的足球生涯，卻在那之后迎來了些許轉機。庫利巴利逐漸注意到，除了身體對抗能力有所增強，這個孩子的動作頻率和速率都有了很大提升，曾經的弱不禁風，已經完美轉型為動如脫兔。

2009年7月，法國第四級別聯賽球隊坎佩爾與馬哈里茲正式簽約，對于這名從20人試訓中脫穎而出的18歲邊鋒，時任教練薩隆一直記憶深刻，“利亞德成天念叨著自己會在未來為巴塞羅那踢球，可那時根本沒有誰會相信他。”要知道，就連坎佩爾在與馬哈里茲簽約前都是猶豫再三，他們認為以后者的能力，還是不值得讓俱樂部為他支付每月750歐元的薪水。坎佩爾俱樂部的躊躇整整持續了一個多月，直到薩隆的介入，馬哈里茲才得到了這份合同。

一心想要證明自己的馬哈里茲在坎佩爾表現得非常出色，雖然2009-10賽季的27場聯賽只有1球入賬，但他在比賽中展現出的突破能力和發展潛力仍舊引來了巴黎圣日耳曼、馬賽以及勒阿弗爾等俱樂部的關注。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后，因為更看重青訓培養系統，馬哈里茲最終選擇了位于諾曼底的勒阿弗爾。然而，令阿爾及利亞人措手不及的是，法乙聯賽的保守氛圍幾乎讓他寸步難行，“好像所有比賽都是為了0比0而踢的。”僅僅三個賽季，他就又產生了改換門庭的想法。

2012-13賽季，法乙聯賽第1輪，勒阿弗爾1比2遭遇“開門黑”。是役，21歲的馬哈里茲表現得中規中矩，最終在第73分鐘被替換下場。但在看臺上，一個英格蘭老頭密切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原計劃觀察瑞安·門德斯的任務，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凈。這個曾考察過佐拉、德羅巴的老頭，正是萊斯特城助理教練史蒂夫·沃爾什。18個月后，在沃爾什的親自力薦下，“藍狐”支付了40萬鎊，簽下了郁郁不得志的勒阿弗爾22號。

后來的故事，就是現在發生的一切：在萊斯特，馬哈里茲先是遇到了“像父親一樣”的皮爾遜，然后又邂逅了“人生導師一般”的拉涅利，與此同時，他還與24歲的女模特瑞塔墜入愛河，正是在愛人的幫助下，他既適應了英格蘭的生活，也逐漸克服了語言的難關。去年夏天，馬哈里茲與瑞塔秘密完婚，而后者的身份也從曾經的事業女強人變成了家庭主婦（已懷孕6個月）。

馬哈里茲已經不會再因為踢球錯過晚飯了，職業球員的生活為他帶來了規律的作息。只是，近9個月天翻地覆的變化，又讓他的日常增添了新的繁瑣和焦慮——想在餐廳好好吃頓飯？等等，先跟旁邊的圍觀球迷合個影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