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代文化女性的銀幕代言人

王馨悅

直到20世紀80年代，謝芳走到哪兒，人們都會熱議，“這不是林道靜嗎？”“對！就是她！《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靜！”以至于人們漸漸都忘記她的本名了。

有著白皙而俊美的面容，湖水般澄澈的眼眸，還有濃濃的書卷氣和難以掩飾的小資情調，在與命運抗爭中不斷覺醒并最終走上革命道路的女知識青年，這是無數中老年人心中的林道靜，也是無數中老年人心中的謝芳。

作為一個80后，我初次見到謝芳是在一個于今年5月底在濟南舉行的慈善活動——“寸草心”科技助老工程啟動暨第八期中國敬老志愿者培訓班開班、濟南老來壽生物集團首批核心志愿者頒獎典禮上。晚年的謝芳，經常和愛人張目先生一起參加各種慈善活動。這次，我們有幸在一個十幾平米的客廳里，近距離接觸了謝芳。見到謝芳，我的內心非常忐忑，心想：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表演藝術家啊！我鄭重其事地把從網絡和報紙上搜羅來的有關謝芳的資料一一向老前輩匯報求證。誰知，謝芳說：“別聽報紙上瞎說，我就是這么一個平凡的老太太。”我開始一邊聽，一邊熱切地注視著眼前的老太太，只見她穿著很普通的咖啡底色、漫天白點的長裙，滿頭銀發收拾得利利落落，手上戴著一串深紅色的珠子；那一雙善于傳情的、被人稱為“會說話”的大而聰慧的眼睛，依然明亮。談話中，謝芳還特意考我們，“猜猜，這串珠子值多少錢？”“怎么著也得個五六百吧？”“難道得小一千塊？”我們認認真真地給出了自己的報價。她老人家莞爾一笑說：“嘿嘿，二十塊，二十塊呀。這是我在地攤上淘的。”氣氛越來越溫馨，就像聊家常一樣。在謝芳的娓娓道來中，我開始慢慢了解這個風采依然的老太太。

我是一個幸運的人

謝芳坦率地說：“我是一個幸運的人。”她于1935年出生于湖北的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父親是神學院教授，曾留學海外，母親是冰心在燕京大學的同窗。對于謝芳來說，知識分子理性、含蓄的特性，從小就滲入了骨髓。步入影壇后，多次出演知識女性，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今天她卻謙虛地說這一切都源于幸運。

少女時代的謝芳，隨父親輾轉于北京、上海、香港、武漢等繁華的大都市，真正在學校上學的時間還不到六年。不過，由于母親的教導、哥哥的幫助，她并不比同齡的孩子缺少什么。母親是教堂的風琴手，哥哥會彈鋼琴，耳濡目染，謝芳從小就展露出藝術天分。那時的謝芳，跟隨父母住在漢口勝利街52號，樓下就是中南文工團。每當樓下的排練場傳出音樂聲，謝芳便會跟著哼哼幾句。久而久之，漂亮又頗有藝術天分的謝芳引起了文工團領導的注意。正值二八年華，經領導推薦，謝芳通過考試被文工團錄取了。正如謝芳自己所說，“我是一個幸運的人。”

后來謝芳又進了湖北歌劇院。1959年的某一天，謝芳接到原中南文工團領導崔巍的電話，讓她去北京試鏡。事后得知，領導讓她進京是為電影《青春之歌》挑選女主角。當時，為隆重慶祝建國十周年，北京市委第一書記彭真專門指示，一定要把《青春之歌》拍好，以作為向國慶十周年獻禮的重點項目。由于是重點影片，演員陣容強大，大牌兒云集，秦怡演林紅，于是之演余永澤，康泰演盧嘉川，于洋演江華，趙聯演戴渝，連只有一句臺詞的地主都由著名演員趙子岳扮演。謝芳回憶，當時被當作女主角試鏡的有幾個人，都比自己有名氣、漂亮，因此她沒有一點底氣。名氣不大的謝芳，在久等無消息后都準備回武漢了。后來，崔巍力排眾議，選了從未演過電影的謝芳。對此謝芳坦陳：“我沒有別人漂亮，但是擦了粉底后感覺還不錯，我可能比較上鏡，我很幸運。”

電影《青春之歌》上映后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當時的國家主席劉少奇曾經這樣說過，演員里最漂亮的，一個是紅線女，一個是謝芳。

她是一個認真的人

其實，謝芳能在演藝事業上取得巨大成就，不單單靠“幸運”，還因為她是個認真的人。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我的優點就是讓我干什么我就好好干，哪怕喂豬，我都認真地喂。”

謝芳說，加入中南文工團后，她對訓練特別認真。每到黎明，她就起床，壓腿、練聲、跑圓場、學身段，開始了一天的訓練。文工團請了三位老師，分別教授芭蕾舞、武功和昆曲，謝芳學得認真，進步也快。后來為了提高演員的綜合素質，文工團還專門開設戲劇、音樂、文學等講座，謝芳每次必到，而且認真聽講、做筆記。除此之外，謝芳還經常獨自到圖書館博覽群書，廣泛涉獵中外文學名著，學習演劇體系的相關理論著作。功夫不負有心人，謝芳擔綱的劇目越來越多了。拍《青春之歌》時，林道靜跳海、林道靜媽媽跳河的戲，都是謝芳一個人扮演的。謝芳回憶道：“記得那是3月份拍的跳河戲，穿著棉襖就往下跳，因為攝像機跟在后面，演自殺，就不能浮起來，只能潛在水下，等畫面出來了你才能起來，我沒找替身。”

“讓我干什么我就好好干”，因此，《青春之歌》里的林道靜火了，緊接著《早春二月》里的陶嵐、《舞臺姐妹》里的竺春花也都火了。這三部電影也成為了那個年代最經典的三部曲。

我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

“多少年來我一直認為自己在事業上是個并無既定目標，凡事隨遇而安的人。”沒有事業目標，我權且當作老前輩的謙辭，但似乎謝芳真是個隨遇而安的人。

聽她談了這么些，我感受到了她的文靜持重，她依然具有“雍容端莊”的東方女性風采。特別是在此次活動的第二天，她和愛人張目先生獻唱《游擊隊之歌》、《九九艷陽天》等歌曲的時候，那神態、那氣質，活脫脫就是一個老年的林道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