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賄狀元”陳族遠為何總能全身而退？

王陽

在 中國眾多的民營企業中，深圳市安遠投資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深圳安遠）可謂名不見經傳。但其董事長陳族遠，因涉及一系列案件聲名在外。

早在2007年云南省交通廳原副廳長胡星受賄案中，陳族遠就以3200萬元的行賄款名列第一，民間戲稱陳族遠為“行賄狀元”。與此同時，陳族遠為了同一項目，還向昆明市城市建設投資公司（以下簡稱昆明城投）原總經理陳正貴行賄600萬元港幣。

胡星最終因受賄罪被判處無期徒刑，陳正貴也因行賄和受賄罪并罰領刑18年，但陳族遠行賄案卻石沉大海，音信全無。

8年后，陳族遠再次回到公眾視野，是在2015年廣東省委原常委、廣州市原市委書記萬慶良因受賄受審時，陳族遠以5000萬元行賄數額再居榜首。

雖然陳族遠兩次行賄數額都特別巨大，但陳族遠行賄案的刑責情況，依然撲朔迷離。

在家鄉，陳族遠是個有爭議的人

陳族遠出生于廣東揭西縣。知情人稱，陳族遠在1991年就把戶口遷到了深圳。他只有初中文化程度，從未在政府部門供職。“在揭西，陳族遠是一個很有爭議的人。”

2016年3月26日，記者來到了陳族遠出生的揭西縣京溪園鎮長灘村。一名張姓村民說，陳族遠離開家鄉多年，每年春節和清明節時會回來。“外面傳言陳族遠出事了，但村里很多人在去年春節和清明節，都見他回來了。”

在長灘村村委會的村務公開欄旁，有一塊水泥墻上刻著一些捐贈人姓名。據悉，這些人集資修建了該村一段長10公里的水泥路。該路段總投資1218萬元，由深圳安遠資助建設。在個人捐款欄上，陳族遠夫婦以20萬元捐款位于榜首。

知情者透露，長灘村有兩個大項目，都與陳族遠和深圳安遠有關。

一個項目是號稱中國最大的度假村——京明溫泉度假村。記者在現場看到，京明溫泉度假村的票價有兩種聯票形式：一種是京明溫泉度假村和動物園觀賞園，每人45元；另一種還增加了黃滿寨瀑布群，每人95元。

黃滿寨瀑布群，是廣東省政府列為首批旅游扶貧的重點項目，政府花巨資興建了黃滿（石祭）水庫，并且修好了入山公路。對于京明溫泉度假村和黃滿寨瀑布群一起“捆綁銷售”，一直飽受外界詬病。“為什么要讓深圳安遠坐享其中的收益，恐怕很少有人能說得清楚。”有當地人這樣說。

揭西縣委宣傳部副部長林冬花告訴記者，“不管外面對陳族遠評價如何，但他對家鄉還是有貢獻的。揭西縣的很多市政項目，都是陳族遠投資建設的。”

陳族遠在長灘村的另一個大手筆，是2009年11月2日開業的揭西京明高爾夫球場。該球場開業時，廣東省旅游局、揭陽市、揭西縣多名領導參加。運營5年后，廣東省發改委根據國家有關部委的部署，取締了6家高爾夫球場，揭陽京明高爾夫球場榜上有名。

如今，該球場已歇業，只剩一名保安值守。這名保安是長灘村村民，他說，高爾夫球場的土地，是從村民手里租來的。“球場取締后，村民沒有收回土地，還是和以前一樣領租金。”

揭西縣國土資源局一名陳姓負責人告訴記者，由于對京明高爾夫球場違規建設監督不力，揭西縣先后有12名干部受到黨紀政紀處分。

行賄3200萬卻全身而退

2007年8月8日，昆明市中院一審判處云南省交通廳原副廳長胡星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陳族遠行賄的3200萬元占胡星受賄款總額的80%。

陳族遠的行賄行為，與深圳安遠投資建設的昆明市東連接線高速公路項目（下稱東連接線項目）有關。昆明市政府1999年提出建設東連接線項目的方案后，昆明城投受政府委托，于次年開始招商引資。其間，昆明城投先后與云南電力集團等多家投資商接觸。此時，胡星擔任昆明城投董事長，并兼任昆明市建委主任。

2001年7月，深圳安遠如同一匹黑馬殺出，其投資意向的請示報告獲得了昆明市委的高度重視。2002年6月，深圳安遠、香港同誠科技公司與昆明城投簽訂了投資合作協議書，并組建合資公司——昆明繞城高速公路開發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昆明繞城高速公司）負責東連接線項目。

3個月后，昆明繞城高速公司獲批正式注冊成立。然而，工商登記的資料卻與實際情況有出入。

全國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昆明繞城高速公司由股東昆明交通產業股份有限公司全額出資。從表面上看，昆明繞城高速公司和深圳安遠以及陳族遠沒有任何關系，而事實上，陳族遠在新成立的昆明繞城高速公司中出任總經理，在公司業務中“一手遮天”。

有件事可以佐證，2009年12月4日，深圳安遠將昆明交通產業股份有限公司的全部股權，質押給了中國建設銀行深圳市分行。

在深圳安遠最終獲得東連接線項目之前，胡星從昆明城投總經理升任昆明市副市長。在其后任總經理陳正貴的引薦下，胡星與陳族遠有了交集。

昆明東連接線累計投資24億余元人民幣，深圳安遠承擔了大部分出資義務。為了獲得該項目，陳族遠除了向胡星“進貢”外，還投入了另一筆成本。

據昆明市檢察院指控，陳正貴曾以借為名向陳族遠索要了600萬元港幣。法庭上，陳正貴堅稱這筆錢屬于“借款”。經審理，法庭認定陳正貴曾向胡星行賄人民幣30萬元，最終以行賄罪和受賄罪判處其18年刑期。

胡星、陳正貴先后領刑后，陳族遠卻全身而退。

記者采訪昆明市檢察院宣傳處處長楊汝泰時，問及該院是否愿意回應陳族遠行賄胡星案，楊汝泰說，辦理陳族遠行賄案的人員中，一個離開了原工作崗位，一個已經退休，其余的人員不愿透露相關情況。“我調到宣傳部門時間不長，能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行賄萬慶良再創行賄額新高

去年12月25日，萬慶良受賄案在南寧市中院開庭審理。坊間傳言，萬慶良案發，或因其主政揭陽時在“30億”市政工程中，與商人有利益交換。而該工程的資金，大多來自深圳安遠。

早在2011年1月，一篇網帖提到，“揭陽對陳族遠的30億投資是以年收益12%計算償還……工程涉及的拆遷項目全部由政府代勞，拆遷賠償價低于市場交易價的二至三折。”

2014年6月底，萬慶良被調查，深圳安遠隨之動作頻頻。當年12月4日，深圳安遠變更工商注冊資料，法定代表人、董事長由陳族遠變更為張曉華。隨后，陳族遠又將持有的深圳安遠47%的股權轉讓給了張曉華。

在萬慶良1.1億元受賄款中，陳族遠“貢獻”了5000萬元，再創其行賄額的新高。

司法實踐中，大都將行賄案件指定到辦理受賄案件的機關辦理。2016年5月23日，南寧市檢察院辦公室主任張思彤告訴記者，“經查找，陳族遠的行賄案沒有移交到南寧市檢察院，至于是否在廣西的其他檢察院，我們就不清楚了。”記者隨后來到廣西壯族自治區檢察院，對方也稱，“廣西檢察院系統沒有收到陳族遠行賄案。”

知情人告訴記者，陳族遠可能再一次平安無事，理由是，2015年6月10日，張曉華持有深圳安遠47%的股權又回轉給了陳族遠。同年10月23日，深圳安遠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由張曉華變更成了陳族遠。

2016年8月1日，記者來到廣東省人民檢察院，了解陳族遠行賄一案的辦案單位。該院宣傳科科長韋磊告訴記者，陳族遠行賄一案由廣州市人民檢察院承辦，已于去年底偵查終結。“至于如何處理，目前不宜公開。”

8月3日上午，記者來到深圳安遠采訪，該公司的一名許姓女士表示需向領導匯報后再答復。截至記者發稿時，許女士仍無回音。

知情人告訴記者，在萬慶良2014年6月底被調查期間，陳族遠有半年時間去向不明，直到2015年1月才開始露面，隨后一直在北京、南京、汕頭等地活動。

2015年8月29日，全國人大常委會表決通過刑法修正案（九），此次修法加大了對行賄犯罪的處罰力度。然而，該規定的生效日期為2015年11月1日，而陳族遠的行賄行為發生在此之前。因此，陳族遠行賄萬慶良的案件，是否又和行賄胡星案一樣不了了之，記者仍將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