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 我是一個不按常理存在的人

白瑜彥

離開主持「一姐」的擂臺后，朱丹的微博上便少了那些叱咤風云的舞臺霸氣照，

反而到處是一些閑坐于街頭，伏棲于書邊，游走在荒漠間的隨心拍。

三年前拼盡全力跳進演藝圈，想要尋覓另一方盛放之地，

只是在朱丹慣于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生里，

她忽然又想停下腳步來，與當年的自己久別重逢。

時隔一年重新采訪朱丹，想要再探望一下她去年那顆為著新鮮的演藝事業，小獅子般冉冉向上的蓬勃野心。自2012年，朱丹從浙江衛視辭職，主動請求摘掉她的“一姐”光環后，便能看到她時刻帶著亢奮的自由精神，穿著大白褂子晃蕩于《愛的婦產科》病床前，帶著從舞臺上修煉下來的伶牙俐齒走在《金牌律師》職場上，又或者在陰風陣陣的古裝《繡春刀》懸疑片場上蹦跶。“很亢奮，也不知道亢奮啥。”她嘻嘻地笑道。

但在演藝圈咬緊牙關用力演過幾場戲后，進入2016年，朱丹就冷靜下來了，想思考一些什么，以對得起自己幾年前的那一聲“放棄”。這種重返自我的探索就像行走在晨霧籠罩的車軌上，走一點便沖開一點，只能仰頭期待曦光破曉。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進程有點太快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想對于“成名”、“走紅”這一回事，或許可以來得再晚一點。“我不想還沒有準備好，就開始膨脹。”

笨拙的真誠在流動

2015年12月4日，朱丹終于“成就”了她所謂的職業生涯大黑點。她站在北大一個窄窄的講臺前，在誠誠懇懇地說了一番掏心窩的話后，突然語塞，一度思路混亂并全然忘詞。她哽咽落淚，鞠躬稱自己是一個失敗者。

這次的北大演講名字為《旁觀者》。她大概也帶著一份旁觀的心態，想在一眾莘莘學子面前重新審視自己，沒想到進入本真時過于投入，反而不能自已了。小心翼翼地問起此事，才知道那樣名震江湖的朱丹，其實很抗拒去給北大的學生做演講。“北大在我心中就是一個圣殿啊，我哪來的自信到那演講？”她把自己看得極其樸素，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真正出彩的經歷值得分享，即便有，也是老生常談的平庸瑣碎，并不代表戲劇性。

認知的差異帶來始料未及的精神壓力，開講之前，朱丹就跑到教室問同學們想聽什么。大學生大多隨性謙遜，只附和著“你說什么我們都喜歡聽啊。”而這正正是朱丹最不想要聽到的話，她并不希望聽眾是盲目的，高懸的完美主義開始占據上風。于是，朱丹一面思慮著如何給他們一個很有笑料與力量的演講，一面又不自覺地丟掉所有的盔甲，把自己赤裸交付給一個陌生的舞臺并徹底走向失控。對于一個老練的主持人而言，她覺得遜爆了。

但她反而意外地讓大家看到了最好的朱丹。她用一種最笨拙的方式切開自己的皮膚，露出了傷口給大家看。那天，緩流的動情持續了很久很久，生硬的課室里全充斥著她熾熱的真誠。朱丹說自己是農村出來的非科班孩子，讀大學時從沒站上過講臺侃侃而談，但又陰差陽錯作為替補生進入浙江衛視，這當中帶著骨子里天生的自卑，特別在很多人開始叫她“一姐”時，她渾然一抖，“我對于第一是有敬畏的，怎么可能是我呢，如果我要成為她就要非常努力，但每次做完就知道，朱丹你根本達不到，還差得遠。”自卑于她是很大的課業，需要她一直修煉并打倒與之相伴相隨的狂妄。

于是，那個可以在突發狀況的直播上，讓準備上臺救場的何炅又安心坐下來的優秀主持人，走了。她大概是厭倦了舞臺上那種日復一日的無端浮躁，一路被狂熱的氣氛推著走，被觀眾的歡呼與情緒推著走。“就像你在人群中很想回頭，很想停一停，但人群一直轟著你往前，你便只能越走越忐忑，因為你不知道會被帶到什么地方去。”天天站在臺上的時候，朱丹覺得自己套話不斷，開玩笑的梗早就玩壞了，與大家一起嘲笑自己黑，華少欺負一下她就開始笑，假裝說一些很有哲理的話，說到后來連自己都不相信，完全是在假high的狀態之中。

“你知道嗎，其實主持人很孤獨。”確信自己有抑郁傾向后，一位心理醫生的朋友嘗試給她催眠，希望讓她安靜下來，但換了三個地方都失敗了，朱丹總是突然到了某一個程度就會驚醒過來，本能的自我保護意識讓她拒絕了別人對她內心黑洞的觸碰。

久別重逢的驚喜

但朱丹還是常常懷念那個在臺上鶴立雞群的自己。人生詞典里沒有“適可而止”這些字眼，常常在舞臺上一站就八、九個小時，膝蓋慢慢出現狀況導致不能穿高跟鞋，也完全沒有妨礙她拼盡全力——這也導致她的離職讓半個主持界都為之一振。對此朱丹也只能苦笑著給出了最貼切的解釋：“我完全是一個沒有按常理存在的人。”

過去兩年，朱丹莫名其妙接了很多戲來拍，但與李光潔合作完《八九不離十》后，演藝的圈子開始消退。“想探索做演員，又似乎是在做著演員，但是不是演員……其實我也不確定。”朱丹撲閃著一雙略帶迷茫的大眼睛，仿佛可以看到一朵朵還沒揮散的謎團。她最近在想，老天爺可能早就把她一路上要歷經的柳暗花明都設定好了，只是要讓她循著心跡一路找答案。

演員入行三年，她逐漸對這個行業有了很多的敬畏心，慨嘆說做一個好演員太難了，首先要遇到好的劇本，然后要理解并充滿信心去塑造角色，當下混混沌沌并不知道演成了什么樣子，但又要隨時把心打開，虔誠把自己交出去——這當中考驗的，是一個演員掰著指頭細數的人生閱歷。這不像主持人只是需要一個情緒上的感染力，只要相對投入，但心交出去多少只有當事人知道。“但拍戲鏡頭是會出賣你的。你有多進入那個角色，全暴露得一清二楚。”

讓朱丹高興的是，短暫的演藝經歷之后，如今又開始有一些主持的活動找上門來。“它似乎讓我在一段時間再見之后，又讓我們再次重逢的感覺。是一種突然的峰回路轉，有那種久別重逢的驚喜與欣慰。”她也驚喜地發現自己的表達與從前不太一樣了。前段時間，朱丹在做一些另類的小綜藝，比如《減出我人生》，一個幫助素人減肥的節目，制片人很虔誠，帶著點子來跟同樣感性的朱丹聊，然后哭了。后來一個叫《心路》的慢綜藝也找上門來，是在一個安靜的廟里跟嘉賓相處三天，在青煙繚然間輕聲訪談。她在嘗試慢慢交付出一個更好的朱丹，笑起來依然燦爛，但減少了驚慌失措的忙亂與沒來由的狂熱。

讓生活“自由搏擊”

朱丹最近在練習自由搏擊，后腦勺捆一個小辮兒，露出充滿活力的身體線條，犀利的小眼神總能帥別人一臉。她一直堅持鍛煉身體，希望保持青春的樣子。三個月前，她認識了中國的KO女王汪柯菡，因為倆人的膝蓋都不好，在同一個理療室被無聊的治療儀綁著時，兩人便攀談起來。汪柯菡慫恿她說說要不要學拳擊啊，這個運動，特別帥。朱丹一向是運動達人，協調力、爆發力都非常好，這個運動一起步便激發她超乎想象的斗志。她有一天興奮地跑去跟汪柯菡說，再這么練下去，終有一天會有想上格斗場去打的沖動。“因為教練打我時其實是受控的，同時會有安全感，但我現在已經按捺不住了，老想打教練了哈哈。”

而工作生活之外，朱丹一直最被關心的，大概是她與周一圍這位哲人先生的甜蜜感情。倆人攜手渡過了最動蕩的三年，也不著急扯證，覺得這個半小時可以完成的事可以先放著。“目前我們的狀態很舒服，周先生就是我的人生伴侶，他跑不了，何必在意這張紙。”

周一圍是娛樂圈中難得一見的典型實力派，沒什么娛樂精神，但對表演持有最大限度的虔誠，家常話沒有，每說一句話都深思熟慮，一場采訪下來主持人也崩潰了，隨之被冠以“哲人式演員”，與在各大舞臺上口若懸河的朱丹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朱丹笑說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個小女孩，倆人合作了《繡春刀》《金牌律師》等作品，在片場上玩成了歡喜冤家，特別在她剛開始不太懂演戲時，常常被周一圍這個老戲骨“收拾”。

“他太會演了，太知道怎么讓你在一個戲面前，讓你知道自己的無力。”有時候朱丹很固執己見，堅持用自己的套路駕馭角色，周先生說了一通后拗不過她，就直接掉頭說“來開機”，把她活生生地僵在原地。今天回想起來朱丹覺得很好笑，感恩周先生一路無盡的包容，并時不時給她驚醒的當頭一棒，在他身邊，朱丹體會到了最廣闊的自由。

她說自己的前路正在走得越來越勇敢，像拳擊一樣，會有很多假想敵，但每一拳的出擊，都會灌滿力氣。而那個老在常理之外撒歡兒跑的朱丹，相信會穿過更寬廣的一片叢林，遇見更浩瀚的一片星海。

她說自己的前路正在走得越來越勇敢，像拳擊一樣，會有很多假想敵，但每一拳的出擊，都會灌滿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