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來毀你？我的偶像

暗地妖嬈

印度電影《粉絲》，它解構了娛樂圈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1980年12月8日，紐約市，披頭士成員約翰.列儂走出唱片公司大門的時候，有位男性歌迷走上前請求簽名，手里拿著一張他的唱片，約翰.列儂滿足了他的愿望。當晚10點49分，列儂正走向達科塔公寓大樓，又遇到這位男粉絲，這一次，對方手里拿的可不是唱片，卻是一把手槍，他將槍口對準列儂，連扣數次扳機，列儂倒在血泊中，當場死亡。

這位瘋狂的粉絲叫馬克.大衛.查普曼，被問及行刺原因時，他說：“當他走過我的身邊時，我突然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我腦中不停說‘干掉他！干掉他！干掉他！。”由于這個喪心病狂的行徑，查普曼的名字被永遠地與約翰.列儂連在了一起。

“粉絲”這個詞，從此也和“恐怖”、“極端”、“偏執”之類意味兇險的字眼兒扣合起來；可惜的是，三十多年前的這場悲劇，并未阻擋全球的追星狂潮，于是誕生了這樣一部“潑冷水”的印度電影——《粉絲》。

一、“粉絲”是個易碎品

在英語“fans”還被翻譯成“追星族”的年代，無數娛樂經紀公司都開始專研“造星”妙方，他們收羅各色顏值極高抑或才能絕佳的人，把他們打造成艷驚四座的“大人物”，“明星”從此成為一種文化，粉絲越多就越能助力他們登上王者寶座。上世紀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港臺明星紅遍東南亞，少女為了讓成龍能看她一眼，選擇從高臺上跳下來；黎明“結婚”的小道傳遍街頭巷尾的時候，一批女粉絲躺在鐵軌上以表達她們的“生無可戀”；2003年愚人節當晚，張國榮從東方文華酒店二十四樓跳下來之后，整個香港由此居然引發了一定規模的“自殺潮”。

明星仿佛有某種堪比宗教的號召力，能讓他們的信徒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粉絲》其實在印度票房慘敗，這對曾經在《寶萊塢生死戀》和《阿育王》里擔綱男主角的寶萊塢巨星沙魯克.汗來講是個莫大的諷刺，他專門為粉絲們準備了一份“厚禮”， 結果大家卻沒有買他的賬，這是為什么呢？

你看完電影，就會明白。

這不是一部熱血青春大戲，甚至連印度片每拍必加的歌舞場面都沒有，它就是依托故事來抓你的視線。電影講的是在印度小城德里開網吧的青年高拉夫.錢德納，作為超級巨星阿利耶.肯南的超級粉絲，他從小就認為自己與阿利耶冥冥之中有著某種牽絆，好比神在塑造阿利耶之后，用剩下的邊角料捏出了他的形貌。和普通的粉絲有些不一樣，錢德納的長相與阿利耶神似，為此他堅定不移地模仿阿利耶在每部電影里的表演、歌舞動作，甚至接受采訪時說話的語氣，這讓他三度蟬聯當地明星模仿大賽的冠軍。

像錢德納這樣的“傻小子”，可能現實中一抓一把，他們平庸而好勝，總覺得自己很特殊。就像現下所謂的“迷妹”們，堅信只要時機一到，就能跟吳亦凡或者宋仲基花好月圓。帶著滿滿的期待，錢德納毅然踏上“追星”之路，一個人跑去孟買，打算會見偶像。電影演到這里，大多數觀眾都會以為接下來將是一系列“瑪麗蘇”情節的再現，比如小鎮青年與超級偶像喜相逢，兩人手牽手共同見證夢想成真之類。可是我們都錯了，作為狂熱了二十五年的粉絲來講，偶像不僅僅是偶像，他是神一般的存在，圣潔高貴不可侵犯。

所以，當錢德納發現有位新銳明星和阿利耶有矛盾的時候，他居然把那明星綁起來，威逼對方拍了向阿利耶道歉的視頻，想以此討好男神。這個舉動對于追過星的人來講，其實并不陌生，翻翻微博上的粉絲罵戰就知道，捍衛偶像完全是忠粉們義不容辭的責任，不管孰是孰非，在粉絲心目中，偶像永遠都是對的，錯的是其它人。

這信念看起來堅定，卻無法掩蓋粉絲脆弱的情感基礎。當錢德納滿心歡喜地把視頻發給阿利耶功邀的時候，阿利耶卻將其視為洪水猛獸，甚至還報警把這位鐵桿粉絲關了兩天。這讓錢德納徹底崩潰了，在他的概念里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向阿利耶乞求，想為他表演五分鐘，讓對方看看他二十五年來的信仰虔誠到了什么地步。

然而阿利耶拒絕了，站在巨星的角度，他已集千萬寵愛于一身，有沒有這個忠粉對他都影響不大，他非但沒有留五分鐘給錢德納，甚至還讓人買了車票把他押回了德里老家。

阿利耶完全沒意識到，粉絲都是“玻璃心”，捧你、愛你、捍衛你，但是你不領情的話；對不起，他也可以毀了你。

于是，錢德納施展他高超的模仿本領，把阿利耶的名譽推下懸崖，他不惜一切代價為自己被踐踏的愛慕復仇。

二、“黑粉”是個危險品

錢德納復仇的過程驚心動魄，令電影那“為理想而奮斗”的開篇格調灰飛煙滅，他假扮成偶像的樣子，在溫莎夫人蠟像館用槍抵住了某位看客的頭；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猥褻了一名美女。

當粉絲變成“黑粉”，其破壞力是驚人的；阿利耶這才領教了螻蟻逆襲的力量。

事實上，錢德納身上具備的特質，是集諸多粉絲之大成；狂熱、偏激、執著，不顧一切。這就是為什么，如今鋪天蓋地的偶像直播活動里，大多數明星都能收到“游輪”和“豪車”之類的粉絲厚禮，他們也許在現實中只是屌絲，但是為了讓偶像能注意到自己，他們也可以一擲千金。

正因為有如此頑強的信念，錢德納才能瞬間變成惡魔，他的想法很簡單，因為他被辜負了，偶像把他當成一個屁，能放就放，這讓錢德納無法容忍；明星們不都在鏡頭前深情款款地對簇擁者說過：“沒有粉絲，就沒有我的今天，我的成就是你們給的。”嗎？怎么到了那節骨眼上，事情卻跟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呢？

粉絲的追夢之旅受到重創的時候，就會走向另一個極端；好比那些以愛之名做出犯罪行徑的跟蹤狂們，在他們的字典里，沒有所謂的“距離”或者“自我”。明星們不是都統一了說辭嗎？當臺下歡呼雷動的時候，他們不是向臺下揮著手說過“我愛你們”嗎？站在粉絲的角度來講，他們永遠不會懷疑偶像會說謊，他們是天、是地，是神的旨義。

而高高在上的阿利耶，無疑是被粉絲捧起來的男神，同時也要經受成名之痛。臺灣著名綜藝大哥大吳宗憲曾經講過：“你要成名，就沒有私生活，你也不必抱怨，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阿利耶為此付出的代價極其慘重，他身敗名裂，被潑了無數臟水，甚至家人的性命也受到威脅。因為沒有隱私，行蹤都被狗仔隨時曝光，這讓錢德納的復仇計劃進行得無比順利，阿利耶必須在眾叛親離的情況下，親自來完成“洗白”的動作。常年在一帆風順中度日的偶像們，總有一天要看清楚粉絲的真實面目，他們不是天使，他們是一支潛在的暴力軍團，可以捧你，也可以踩你。

在阻止錢德納瘋狂行徑的過程中，阿利耶依舊端足了偶像架子，他堅持不向錢德納道歉，卻是通過反過來喬裝成錢德納的辦法，試圖喚醒對方的自我。阿利耶跟錢德納是這樣說的：“做普通人，泡普通的妹，拿普通人的工資，不是很好嗎？不要來模仿我，你就是你自己呀。”

這無疑是阿利耶的心聲，也是偶像特別矛盾的一種心態，既希望粉絲能盯著自己不放，以攢足人氣；又幻想粉絲能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不要沉迷于偶像制造的烏托邦。可魚與熊掌，怎能皆得？偶像在名利雙收的同時，勢必會造下一定的罪孽。專家們早就指出，粉絲行為不外乎“過度消費”和“宗教膜拜”兩種，如果偶像們與粉絲的關系處理不當，就會被反噬。

錢德納至死都沒有領悟“粉絲”的虛妄身份，他反過來指責阿利耶不懂他的人生意義，他為偶像而生，也可以為偶像去死。因愛生恨，是粉絲精神狀態的一種終極轉變，他們是定時炸彈，讓偶像們受用之余還膽戰心驚。

更有趣的是，沙魯克.汗竟在片中一人分演兩角，他既詮釋了接近本色的超級巨星，又演繹了身份低微的“腦殘粉”；電影充分證明了他的表演實力，但是必定不會太討好，因為這畢竟是一部把粉絲黑暗面暴露得淋漓盡致的尖銳作品。

尾聲：

偶像與粉絲之間“相愛相殺”的故事，源自雙方沒有換位思考，錢德納跳樓之前，傷心欲絕地對阿利耶說：“你永遠不會明白我是什么樣的人，我要用我的死亡，把自己的名字永遠跟你放在一起！”身份差異導致價值觀完全的錯位，只要娛樂圈還有“明星”這種產物，“誤會”就永遠不會消除。

是的，《粉絲》脫下了“偶像文化”這件華麗的“袍子”，抖落一地臟虱，它讓粉絲看清自己妖魔般的真面目，也讓偶像們體會到被愛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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