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王

李尚朝

街邊的葫蘆絲

你就是那個悠閑的人

你的聲音揭開我麻木的封皮

現在，我走過麗江的小巷

做一個有夢境的人

讓我們互相倒映，一米陽光

我駐足一會，看細雨來臨

打濕小橋流水，然后消失

讓你的葫蘆絲

滌蕩我記憶中的整個云南

艷遇是一個虛詞

一場雨，一把傘，一次擦肩而過

一渠水，一間橋，一道迷離目光

在麗江，都把太多的想象寄托在別人身上

像某個夢境，某些人

不過是想象的影子，他們無聲無息

面帶憂郁的憧憬，不知在哪家小店回頭

其實都帶著人生的厭倦

有多少水車，有多少銀鐲

像異鄉的頭飾，相互間看一眼

有多少打量，有多少揣度

內心的艷遇，它是那么虛弱

像一個虛詞，一聲嘆息，一聲唉乃

別人是迷離的，你也是迷離的

天空下的白云

在云南，我的心一直亮著

那樣的白云，已失傳多年

人世蒼茫，都可以忽略

這樣的白云，我無法帶走

只能任其遺失在普者黑，瀘沽湖

在云南的任何一個地方

很多人對天空下的白云視而不見

只有我，有喜悅，有悲戚

為我們的城市，黯然神傷

普者黑

這樣的湖泊，它只能在云中

水草和小船都是可以懸浮的

從前的魚蝦在小阿妹的裙下

它們睡了，睡在白云之上

我也要睡了，這樣的醉意

多么難以表達

現在，把槳停下來

把心停下來，把云停下來

找個小阿妹

一起飛翔吧

女兒國

落入凡塵的，未必是大善大美

但被凡間遺忘的，必定有美在其中

太多人走得太快了，有的人守在原處

才保住了塵世的香火

有些云彩，它不媚不俗

有些山水，它不卑不亢

他們忘了四季，忘了溫度

他們忘了商周唐宋

他們在自己的天地里美著，善著

受自己的苦，落自己的難，成自己的佛

他們不知道，大片大片的黑暗

在不遠處往返，帶走血水留下白骨

他們在自己的天地里

讓女兒在銀子里成長，開花

讓蠱毒守住花房，將氏族一代一代

交到未來的女兒手中

他們守著天空，守著白云，守著寧靜的湖水

他們眼見的事物，都是彩色的，鮮亮的

就像瀘沽湖的水，攬鏡自照，美麗如斯

一千年，一萬年，潔者自潔，波瀾不驚

情人的沙灘

今夜我們沽酒，臨風，聽葫蘆絲

看水上的輕舟把月光弄響

今夜我們彈琴，細數銀沙

城市在遠處，星星在天上

我們在女兒國的湖水邊

濯足滌心，回憶游牧生活，拉姆初

我們說起一條魚，一個水泡

一個毫不存在的漩渦

像兩只夜鳥，歇下來

看人間暫息了煙火

不說祖母，不說花房

不說睡眠，不說明天

也不說那邊的篝火

我們用月色對歌

把心攥在手中

把明天放在湖的對岸

云南王

云南王，我不是你的臣民

但我愛上了你天空的芬芳

你七彩的嬪妃，今天我代你寵愛

云南王，這四季沒有深淺

那么多的鮮花，鋪滿我的夢境

你屋頂的光明，通向云中的太陽

今天我熱情四濺，就代你享受

這樣巨大的屋宇

帶上四方的歌舞，帶上你的群臣

我把春天吸到心里，讓白晝越來越長

我代你管理這縹緲之城

打開每一扇門窗，都有彩云飄出

打開每一扇耳朵，都能聆聽蒼山洱海

趁我年輕，趁我精力旺盛

我要巡視所有充盈的田野和湖泊

魚蝦歡叫花朵轟鳴，我把這里

當作自己的國家，不關門，不上鎖

如果有誰帶著詩意的目光

我就代你禪讓，每個人

都可以盡情地打點江山

做個瀟灑的云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