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達坂，與雪山擦肩而過（外四篇）

陰全武

轉彎，爬坡。爬坡，轉彎。

路，步步高。雪，層層濃。

季節揚撒的春意就這樣飄逸而來。輕靈無聲，卻能看見千言萬語奔走相告，熾熱的情懷足以點燃大地的欲火。沒有名分可以高舉。當料峭再度搖撼高原大地，雪，緊貼每塊峭立的巖石，給予滋養，安撫心性，從風的鋸齒般的口中解救崩潰的靈魂。

車窗阻擋了一次交流。一朵花變成撲火的飛蛾，白色的血凝成水珠，孤單的色調放出全部純粹的重量。暮色自天邊擴散，展示它的晚景，車燈張亮眼睛，雪花如螢般輕舞飛揚。

沒有約定，卻是邂逅。上行之人和下行之雪，在相同之時，經過同一路徑，各自心懷心事，擦肩而過，沒有對話，只有瞬間的相望，那一刻，某種隱秘觸及了彼此的心靈。

絮絮低語的風，好像提到了誕生和死亡，生活卻把風吹散了，只遺白茫茫一片骨骸。

一叢綠

輕語者。等你來臨。

愛閑居一處，時刻醒著。你不該享受睡眠。

冰雪早已蛻盡了苦難。夜里聽見一聲骨骼脆響之音。

你醒來，你崢嶸，你是一叢溫暖的訴說。在人們眼里棲息。

有綠色的小船蕩漾，有清新的香波蕩漾，還有昆蟲和鳥語揚起船帆與漣漪。

時間沿整個夏季擴散，不斷在體內膨脹，直至結成一滴晨露。鳴翠。

土壤是潮濕的，你踩著自己的根源，用碧綠形骸安排下萬種風情。

一滴雨，十萬滴雨，都是生活，是一場大汗淋漓。無所求。

你的步伐，你的纖秀結構，珍貴身軀，堅強的綠。不屈不撓。

前進，向上是血的激情。

前進，向下是生的脈動。

月光：夜境，祁連山

我想要去這暗夜拾一片靜，希望從朦朧夜色里帶回一塊巖石之夢。

而我出發后才發現，一片暗里有那么多生命鑿著自己的光。

夜在眾夢之中，睡著或是醒著，在暗處體認生或死的感觸。

月光淡淡，蟲鳥啾唧。

枯葉上時間正在消散，樹木緊挨著樹木。秋風的輕柔腳步走過，疼痛的呻吟，磕傷這夜。

心在燈火之外，同一些陰影疊架虛構之橋，水跡橫流，一瞬冒出充滿言詞的光瓣。

牧歌已然棲息，河水留下安寂的回響；

我想抽身去沿著草場與河床，在枯草或者石頭間觸摸驛動的俗世脈搏；

再以土地之名夜讀，接近峰頂那些初雪。

它們靜謐的眸子便這樣照見我的獨行。沒有燈火闌珊。

山 石

又一次路過達坂山，我不得不重新認識這些山石。

——題記

金的、銀的、銅的、鐵的……

統統都在里面，沒有甄別，但它們都活著，精精神神地活著。

凸顯的，隱藏的，高處的，低谷里的統統都活著。

奇形怪狀地活著。

翹首以盼地活著，循規蹈矩地活著……

活著啊，它們不曾死去，故而一直活著。活著我們不知道。

它們在凜冽的風中活著，在雪地之下活著，活著舉起青草香。

活著啊，它們一直活著，故而不曾死去。我們不熟識它們的活著。

它們被雨水侵蝕著，被牛羊踩踏著，被車輪碾壓著。故而它們不能死去。

金的、銀的、銅的、鐵的……礦質的石頭，不以金屬的價值存在。

活著，活著，活著——大地才有了脊梁啊。

雪域姑娘

我熱愛那些牛糞，那些牛糞壘成的墻，壘成的小小庭院。

我也愛那雙撿拾牛糞和擠牛奶的手。

風自有清骨，而你有白云的語言。

你口里的歌聲緣于對生活的詮釋，每日在你的熱愛里炫步飛揚，不說天籟多么清亮古樸，每一朵花都面帶微笑，那是沉醉俗世的歡愉。

你有的是時間譜寫心靈，獻歌給你愛的草原，獻給阿媽和阿爸，獻給心愛的人。

羊群只是草原的飾品，你是湖邊美麗的風景，你不是寂靜的元素，卻悄然入畫，如另一層靜寂，從深深的海洋歸來，掩盡狂風暴雨，只留浪花的歡笑。

月亮也是這樣鐘情于你，把夜的靜美全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