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發生的[組詩]

王文軍

一個人到山上走走

一條荒廢的野徑

眾鳥飛盡，流云孤閑

一場盛大的綠

隱藏起她的來龍去脈

山彎的凹處，滲出一泓清澈的泉

像一面透視的鏡子，使我看清

一座山的寬容與隱忍

雜草漫過荒冢，麻雀

或者烏鴉，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

鳥，落在字跡斑駁的墓碑上

把天光聒噪得慢慢

暗下來

野徑一頭扎進草叢

驚起無數的鳥鳴、花香

留下我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能鳴叫，也不能開花

樹

長在山谷、平原、村莊還是城市

樹說的不算，長得高矮

粗細，樹說的不算

搖晃還是靜止，樹說得不算

晨鐘暮鼓，是托起旭日

還是支撐日落后的孤獨

樹說的不算，就連開花結果

樹說的也不算，面對一把

鋒利的斧子，樹忐忑

不安，結實的斧柄

曾是它的一截骨頭

走出去

我已經在這里走了很久

走到了山重水復

天黑之前我必須從這里走出去

我迷路了，身上不只是塵土

衣服也被刮出，幾道長長的口子

但鞋子依然完好，正如我的信心

鞠一捧山泉，慢慢飲下

它把清醒灌入我體內

太過匆匆，反而耽誤了行程

有多少人就這樣走丟

這次，我不著急

慢慢整理散亂的行囊

踏遍青山，我自尋出路

漸漸地，山脈躲到遠處

暮云飛卷的地方

熟悉的味道，伴隨炊煙

飄過來

空 隙

此刻，這個低矮的屋檐下

已經躲進了三個避雨的人

狹小的空間頓顯拮據

最后躲進來的我，只能

一半雨中一半風中

那幾個人，一邊挪動

一邊提醒我往里擠一擠

好像他們才是挨澆的人

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

真的被他們讓出了一小塊空隙

恰好容下我在雨中的半個身子

一道閃電劃過

昏暗被燒成灰燼

心里有鬼

總是驚悚地突然出現

讓我，無由地干出一些

被人不齒的事情，這

常常讓我害怕

有一天照鏡子，真的看見

藏在心里的鬼，用盡了各種辦法

終于捉住了它

走在大街上，人們卻爭相

躲避我，像是遇見了鬼

一個心里沒鬼的人

竟然讓別人感到

比鬼還可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