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茉莉

李莉

一

上學路上小軒會路過花市，她對這些常見的花兒沒有特別注意，直到那天買花的老爺爺擺出了那盆花。

小小的一盆花，花兒有白色的，也有紫色的。單單薄薄的花瓣，像綴在枝葉上的星星，又像是停在枝上的一只只蝴蝶，單薄輕盈得讓人生憐，卻又開得那么認真精致。小軒一見就很喜歡，她蹲了下來，仔細地觀察著這盆花兒。

老爺爺挺喜歡這個童花頭，穿紫色裙子的女孩，和和氣氣地對她介紹說：“這花叫兩色茉莉，很容易養活的，耐旱。夏天，你就是忘了給它澆水，它都能活?！薄芭??！毙≤幯劾镆涣粒酉矚g這花了。但是，她沒有錢把這花帶回家。

以后放學后，小軒路過花市，都會蹲在那兒，看一會兒那盆花，她從不會像其他小孩子一樣粗暴地拉動著花枝去聞花香，而是俯下身去聞，撫摸花兒也是用手指輕輕觸碰下，生怕把花碰傷的樣子。

老爺爺微笑著想，這么愛花的女孩，應該是一個有愛心的女孩呢。

二

還有一個人也覺得小軒有愛心，他是陳皓，小軒的同桌。一個皮膚黑黑的，眼睛亮亮的男孩。

每次考試后公布成績，同學們總會嘲笑陳皓成績差。陳皓難過得低下頭后，小軒會低聲對他說：“別難過了，我幫助你，你先把試卷上錯的地方改過來，以后就不會再錯了，慢慢地，你會進步的?！?/p>

陳皓很感激小軒，他覺得小軒的眼睛清清澈澈的，像小溪水一樣。她的聲音也美，像春天的風兒吹過，聽她安慰兩句，那些難過、憂傷便被風帶走了。

其實，陳皓也有很棒的時候，在上《自己的花是給別人看的》那節課，語文老師問大家：“知道哪些花兒，能不能給大家介紹下？”陳皓高高地舉起了手，老師讓他回答，他說：“我知道的花有胖胖的仙人球、粉紅的月季、香香的梔子花……”他一口氣說上了十多個花名，把全班同學都鎮住了，老師也微笑了。

“啪啪啪……”同學們都拍起手來，陳皓坐下來時，小軒沖他豎起大拇指說：“你真棒?！标愷┯X得開心極了，咧開嘴嘿嘿直笑。

后來，每當大家要嘲笑陳皓成績不好時，小軒便會勇敢地反駁：“陳皓很棒的，不許你嘲笑他。你能像他那樣，知道這么多的花名嗎？”別人便被駁得啞口無言。這時，陳皓覺得心里很溫暖。

三

這天音樂課上，小軒哭了。

那節課上，老師用多媒體播放一首歌曲。在音樂聲中，教室白板上，投影出一個媽媽在為女兒縫制衣服的畫面。教室里突然響起了低低的抽泣聲，大家循聲看去，是小軒在哭。

老師走近小軒問她怎么了，她哽咽著說：“我想媽媽。”

她媽媽怎么了？下課后，好奇的陳皓悄悄來到辦公室門口，里面傳出小軒的啜泣聲與老師的安慰聲。原來，小軒三歲時，爸爸進了監獄，媽媽便同爸爸離婚，嫁到了外地?，F在小軒跟著奶奶住，這么多年，媽媽沒給她打過一個電話，沒來看過她一次。她很想媽媽。

辦公室的哭聲又隱隱響起：“我媽媽不要我了，媽媽不愛我了，我想媽媽……”聽得陳皓的眼睛也濕潤了。后來又聽到老師溫柔地說：“小軒不難過，我幫你聯系你媽媽好嗎？你媽媽不會不管你的。她雖然這么多年都沒聯系你，但老師相信她是愛你的……”

放學后，陳皓無意中見到小軒在路邊一個賣花老人的身邊停下腳步，她蹲下身去，望著一盆兩色茉莉發呆，就像停駐在花兒旁邊的一只蝴蝶。

原來，她喜歡這花啊。陳皓想。

四

第二天早上，小軒走進教室，發現課桌下面有一個大大的塑料袋。她好奇地打開一看，里面竟然裝著一盆花，花兒散發出一抹淡淡的香。這花是她一直喜歡的兩色茉莉呀！

“誰送來的？”她問旁邊正在看書的陳皓。陳皓愣了一下，有點結巴地說 ：“一個女的，中年女人，她說她是你媽媽，這花是她送給你的?！?/p>

媽媽？是媽媽來了？小軒的心怦怦直跳，呼吸急促，淚水一下盈滿眼眶。“我媽媽她長得好看嗎？”“好看，像你?！标愷┑哪樣悬c紅。

這時，小軒的淚水“啪”地掉在花上。“怎么又哭了？收到禮物要開心?！标愷┱f。小軒抹了一把眼淚，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很開心啊?！?/p>

那一天，陳皓發現小軒把兩色茉莉放在腳下，上課時，總忍不住偷偷地垂下眼簾去看花，看一眼，嘴角便悄悄浮起一抹微笑，然后再認真上課。后來，那一抹笑容一直都掛在臉上。

這樣的笑容陳皓知道，當他得到媽媽從外地帶來的禮物時，他也是這樣笑的。那是種很滿足、很甜蜜的笑，是一種被媽媽愛著幸福的笑。

下午放學后，音樂老師把提著塑料袋準備回家的小軒叫到了辦公室。

她略帶歉意地說：“我同你媽媽聯系了，你媽媽現在有了新家，她也有難處……”沒等老師說完，小軒提起塑料袋給老師看，急急地說：“我知道你肯定聯系我媽媽了。這是我媽媽送來的。媽媽一直愛著我，連我喜歡兩色茉莉都知道。謝謝老師?！?/p>

小軒綻開了笑容，像一朵陽光下開放的兩色茉莉。老師把要說的話收住了，微笑著摸摸她的頭。

五

陳皓回家后，路過爺爺的花地，花地里花兒開得正艷。他把小桌子擺在室外，認真地做著作業。

一會兒，爺爺推著小車收攤回來了，一進門就問：“那盆花你送出去沒？你同學喜歡嗎？”“喜歡。她可喜歡了。”陳皓說。爺爺笑得皺紋舒展，好像一朵美麗的菊花。

做完作業，陳皓站在花地里，看見兩色茉莉在風中輕舞著。他仿佛看見了一個小女孩，童花頭，穿著紫色的裙，正對著一盆花歪著頭瞧啊瞧，那眸子閃著喜悅的光。

親愛的同桌，你不會孤單難過了吧？那兩色茉莉會陪伴著你，就像是你慈愛的媽媽守候著你一樣。在明媚的陽光中，陳皓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