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三遷遺址考

夏　璐

（山東鄒城博物館，山東　鄒城　273500）

孟母三遷遺址考

夏璐

（山東鄒城博物館，山東鄒城273500）

東周周烈王四年（公元前372年），農(nóng)歷四月初二這一天，鄒國北部的鳧村，一戶孟姓人家，迎來了新的小生命。父親孟孫激，祖上曾為魯國貴族，雖然家道中落，仍是“詩禮傳家”的文雅之士。母親仉氏，向來以“賢德”著稱。這對沉浸在喜悅中的年輕夫婦，和所有的父母一樣，對剛出世的孩子寄予了厚望。但他們未必能想到，這小小的嬰孩，成人后發(fā)下宏愿，以先師孔子為畢生榜樣，在群雄爭霸的戰(zhàn)國中期，勸說時君施行仁政、王道，為百姓力爭“不饑不寒，養(yǎng)生喪死無憾”的生存環(huán)境。他就是孟軻，中國儒學史上的“亞圣”。

孟母三遷；遺址

后世的史料，這樣來描述孟子的出生地——鳧村。“居民稠密，山川環(huán)抱之區(qū)”“池方數(shù)畝，冬夏不涸，池傍相傳為孟母故宅，蓋三遷之一也”。孟軻的童年，在青山秀水間度過。無邊的綠色，成群的鴨鵝，大自然以她特有的方式，給小孟軻帶來了快樂。后孟子客居齊國時，面對著植被缺失的牛山，曾發(fā)出這樣的感嘆：“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牛山的樹木曾經(jīng)非常茂盛，它生長在都城的郊外，如果老用斧子去砍伐，還能夠茂盛嗎？當然，它日日夜夜在生長，被雨水露珠滋潤著，并不是沒有新芽嫩葉長出來。但緊接著又放羊牧牛，所以變成那樣光禿禿的了。人們看著那光禿禿的樣子，便以為這山不曾有過大樹，這難道是山的本性嗎？）孟子以“牛山濯濯”比喻人性本善，認為人生來本性純良，有“惡”的表現(xiàn)，是因為放任自己為善的本能流失，沒有把它好好地發(fā)揚光大。只要堅守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人性就可以得到提升。漂泊在外的游子，此刻一定甚為懷念家鄉(xiāng)鳧村的綠色。

由于父親早逝，孟軻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他們的住所靠近墓地，孟軻天性聰穎，又比較頑皮，經(jīng)常和小伙伴們學做喪葬的事情。這樣的環(huán)境過分嘈雜，無法令孩子學到有益的東西。孟母思慮再三，毅然決定遷居，把新家選在了廟戶營村。

根據(jù)孟子七十代孫孟廣均在《廟戶營添設祭田碑記》中的記載，廟戶營“在城西六里，舊有圣母邾國端范宣獻夫人神祠，謂是三遷曾經(jīng)之地”。這處神祠創(chuàng)建于清康熙五十二年（公元1713年），由居住在這里的自大宗府分支為城西戶的孟氏后裔集資興建，并有專置的祭田以供伏臘之祭。神祠雖幾經(jīng)傾圮，仍保存有三間正殿。殿前回廊下東西兩側的墻上，鑲有《創(chuàng)建亞圣祠碑記》《廟戶營添設祭田碑記》兩通碑刻。祠堂內(nèi)的《孟母三遷祠》石碑，1983年被運入孟廟保存。適應了新環(huán)境的孟軻，很快又和鄉(xiāng)鄰家的孩子打成一片。當時的廟戶營村是一處集市，商賈云集。孟軻的鄰居是屠戶，模仿能力極強的孟軻，率領著小伙伴們，演習殺豬宰羊的過程，玩的不亦樂乎。孟母卻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她看到集市上聚集著各色人等，久而久之，極易沾染上不良的市井習氣。而且孟軻一天天長大，如果總是沉迷在嬉戲玩耍中，勢必難以成為對社稷有用的人才。為了給孩子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huán)境，孟母又一次決定遷居。

周顯王五年，孟母把家遷到了子思書院附近。子思是孔子的孫子，名叫孔伋，曾受業(yè)于曾子，后在邾國講學。《圣門十六子書》有記載：“子思從曾子學業(yè)，誠明道德，有心傳焉，乃述其師之意，窮性命之原，極天人之奧，作《中庸》書，以昭來世。”子思去世后，他的學生繼承老師衣缽，傳道授業(yè)，惠及鄉(xiāng)里。書院里傳出的瑯瑯讀書聲，深深吸引了孟軻。而演習周禮，“嬉戲乃設俎豆，揖讓進退”，也成了孟軻最喜歡做的游戲。孟母既欣慰，又高興。認為終于給孩子找到了適合學習的好居所。

孟軻入學后，跟隨老師系統(tǒng)地學習“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最初覺得新鮮有趣，可日子久了，漸漸覺得枯燥，便產(chǎn)生了厭學的情緒。有一天他放學回到家，正在織布的母親問他：“學到什么程度了？”孟軻漫不經(jīng)心地答到：“跟以前差不多。”孟母聽后一言不發(fā)，拿起刀來，割斷了織布機上全部的經(jīng)線。孟軻驚呆了，愣了半晌，喃喃地問母親，為什么要這樣做。孟母說：“你荒廢學業(yè)，就像我斷機一樣，損失都是難以挽回的。求學和織布都要依靠點點滴滴的積累。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迎來最終的成功。”孟軻很受觸動，從此發(fā)奮讀書。這一年，孟軻十五歲。一代大儒，從此踏上求學之路。時光荏苒，朝代更迭。記錄了孟子年少足跡的斷機堂，由于戰(zhàn)亂、自然傾塌等原因，漸漸地只保有一些遺跡。

元代元貞元年（公元1295年），鄒縣尹司居敬，在孟子故宅遺址上建屋四楹，取名“淵源”， 內(nèi)設子思、孟子像，將孟子故宅與子思講堂合為一處。至元三年（公元1337年），部使者楊國賢重修孟母斷機堂。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鄒縣耆儒馬亨、李元彬、李儼等人，同孟子第五十二代孫孟惟讓，請任城工匠黃國器塑了孟母像，冠服擬一品命婦，祀于斷機堂。

此后明清兩代，朝廷重臣、地方官員、孟氏后裔，均對斷機堂、子思書院的修葺做出了貢獻。遺憾的是，這處歷經(jīng)元、明、清三朝，延續(xù)了六百余年的歷史遺址，相繼毀于戰(zhàn)火。最后被毀的子思書院，是時任國民政府鄒縣縣長的劉昭庚以有礙城防為由，率部于1945年10月拆除的。只剩下如今保存在孟廟中的《孟母斷機處》《子思子作中庸處》兩通碑刻，日日立于蒼穹之下，向我們展示著先人遺風。

關于毀前的狀況，1933年，日本人馬場春吉在他所著《孔子圣跡志· 附顏、孟其它鄒魯遺跡》中是這樣記載的：三遷祠位于鄒縣縣城南關外。出南城門崇教門，有一小沙河叫因利渠，渠上有座因利橋，橋前道路兩側立有兩通石碑：“子思子作中庸處”及“孟母斷機處”。靠城墻有一條向東去的小路，跨過這條路有“三遷故址” 牌坊。由牌坊沿因利渠向東就是三遷祠。臨近因利渠的地方，有石欄護圍的“亞圣孟子洗硯處”石碑，三遷祠與石碑相隔一條路。祠南面，門三間，額匾上書“三遷祠”。在門南東側的壁上嵌有“孟母斷機處”五字刻石。北面東側有“孟母三遷祠、斷機堂碑記”。門內(nèi)正殿三間，額匾上寫有“斷機堂”三字。堂內(nèi)中央神龕中奉安“邾國端范宣獻夫人之神主”。東側龕中配祀亞圣孟子之神位。堂前東南有一丈左右見方的臺子，上設“曝書亭”，傳說是孟子曝書處。在曝書臺下南側為曝書碑亭，北側為“重修曝書臺碑”及“重修斷機堂記”等碑刻。

子思祠：祠南面，門三間，題額“述圣廟”三字。門外西側立有 “子思子作中庸處”六字石刻，東側西面立“重摹鄒縣述圣子思子廟記”碑。進門后院中央建有碑亭，亭內(nèi)立乾隆“述圣子思子贊”碑。亭后正殿為述圣殿，掛有雍正御賜“性天述祖”牌匾，內(nèi)設修道堂、慎獨齋、中庸精舍、子思書院及講堂二十余間建筑。

從明代晉冀寧監(jiān)司潘榛撰寫的《景賢堂記》中，我們更能想見當時的勝景。“余出廓門東顧，則見其道，有柳蔭斯干，與子思、孟母兩祠儼然列而為三。登堂，則爽塏軒豁、巨麗可觀。退以慎獨名室、頓覺心曠神怡，而塵慮頓洗。登曝書臺上，則山勢東來，排闥送青，極目遠眺，隱隱隆隆、嶧峰出焉。下臨因利河，環(huán)抱如帶、風水成文、清澈可人。南則煙火相接、千家井市、松柏郁蒼，孟子之祠巍然在望。背則重城百雉、如列屏然。俄而萬色入冥，弦歌雜誦讀之聲，時斷時續(xù)、不絕于耳”……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儒生，入仕之前，為官之后，來此探訪過亞圣遺跡。他們用手中之筆，遙祭先賢，發(fā)自肺腑地寫下對一代賢母——孟母仉氏的崇敬。讓我們記住這位兩千多年前的睿智女性，記住那些穿越時空，遙遙傳來的聲音……“敦師說禮同嚴父，講仁型義毓大賢。”“三遷辛苦傍書堂，誰信慈幃有義方？一斷機絲接圣緒，丈夫空自說剛腸。”“子之圣即母之圣，妻之圣即夫之圣。不有三遷之教，孰開浩然之圣？人生教子，志在青紫；夫人教子，志在孔子。古今以來，一人而已”……古今以來，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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