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人喜歡的使人掃興的女主角

沈大成

假如以為現在的就是最后一次戀愛，就會像垂死的人抓住唯一的救生圈那樣，把戀愛談到絕望。

作家王安憶曾經在一本集子里提到國產老劇《愛你沒商量》，她總結該劇不成功的原因，并寫自己對編劇之一王朔直言不諱：“我曾經對王朔說，你們違反了一個通俗故事的原則，那就是創造了一個不招人喜歡的使人掃興的女主角。”

想把王安憶的話轉送給韓劇《倒數第二次愛情》的創作者們，他們有必要收下。特別是這部劇的頭兩集，剛一露面的女主角不說給人充分的好感，起碼應該抓住人心，讓人有進一步了解的興趣，但她很掃興，簡直不希望她在以后的劇情進展中獲得幸福。而能讓觀眾祝福劇中人，基本就是愛情劇的合格線了。

女主角是46歲的電視劇執行制作人姜敏珠，未婚，人生只需要對自己負責，為人直率有擔當。同歲的五級公務員高尚植科長，妻子早已離他而去，他和女兒、妹妹等一大家子同住，他想對別人負責。這位高科長吃過苦頭后還是善良，不過人生經歷也使他窩囊。姜敏珠首先是在工作中和高尚植發生誤會，又一個不小心搬到了他的隔壁，兩人做起了吵吵鬧鬧的鄰居。這之后，再別扭也談上了戀愛，話越說越投機，人相看兩歡喜，開始倒數第二次愛情。

“倒數第二次愛情”的意思是，要一直相信最后一次愛情還沒有到來，手中正在進行的是倒數第二次，有了這個底氣，對將來始終有期待，現在就不會談錯情。相反，假如以為現在的就是最后一次戀愛，就會像垂死的人抓住唯一的救生圈那樣，把戀愛談到絕望。年輕人很容易有“倒數第二次”的心情，但是中年人往往缺乏，中年人經常覺得每天都在失去，很多事情都是最后一次，甚至最后一次也已經結束無法挽回，“倒數第二次”的任何好東西都太珍貴了。

劇名對于日劇迷來說很親切。這部韓劇翻拍自日劇《倒數第二次戀愛》。日劇原作曾經給大家留下美好的回憶，不但拍出了中年戀情的溫暖，還給懼怕變老的年輕人好好活過中年的信心，一些感慨年紀的臺詞，無論聽幾遍都會感動，把你的心又熨了一遍。日劇原作獲得2012年日劇學院賞最佳劇本獎，實際上除了劇本，沒有得獎的其他各方面也都優秀。

站在一個成熟的底子上，似乎只要把故事和人情拍出韓國風味來，韓國版就能成功。然而韓國版的表現頗為糟糕。

愛情劇為了在你心里產生激蕩，總是要創造一些“丟人”的橋段。人們克服自身弱點去完成困難的事，比如害羞的人、把心看得很緊的人主動去表現愛，驕傲的人放下自尊心去付出，于是具有動人的力量。這是比較高級的“丟人”。愛情劇中的另一種“丟人”，其表現是劇中人本身的教養不好，她做的事情使另一個人難堪到留下深刻印象，基于這點強行建立起戀愛關系。《倒數第二次愛情》走的正是后一條路線。比較日劇中人物的聰敏、懂禮貌，以及隨時展開的漂亮和智慧的對話，不得不說，日韓兩部劇的創作者在審美上具有令人遺憾的差距。

女主角在前幾集就魯莽地和人拉扯頭發打架，站在鄰居的家門口聽到鄰居正在談論自己便不敲門闖進去打嘴仗，為圖涼快兼表現未死的少女心而在景點脫了鞋子泡腳并掬水灑向天空，喝了酒則像瘋子一樣半躺在別人家的草坪上打酒嗝……編劇是出于什么樣的生活經驗，認為這樣不體面的46歲女人會討觀眾喜歡？就不要說產生變成她的向往了，這樣的人假如出現在身邊，你都不一定想和她做朋友，為什么她值得擁有倒數第二次愛情，也成了不好理解的事，幸虧這里的男主角也并不吸引人。

這部韓劇的正面力量，恐怕是使人再一次想一想關于中年人的問題：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中年人？成為中年人以后，還能繼續成長嗎？又應該如何去和別人相愛呢？人說“四十不惑”，事實上，中年人的困惑是很多的。假如年輕人也那么說，不過是因為不想了解中年人而已，那么偶爾提前想一下這些問題，了解未來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