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

譚宏偉

賀敬之，新中國讀過書的人大都知道這個名字。那首膾炙人口的《回延安》，給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太多美好的回憶，給成長在紅旗下的人太多美好的神往；那首《雷鋒之歌》，曾響徹海內外、震撼世人心，至今仍是宣傳雷鋒精神的代表作、權威作；那首《西去列車的窗口》，唱出了無數有志青年的澎湃心聲，迄今仍是年輕人勵志的戰歌、前進的旗幟；那首《桂林山水歌》，“云中神，霧中仙”不僅引來寰宇游客，更把“神姿仙態桂林的山”鐫刻于巨石上矗立于桂林大地，扎根于人們心田。扎根于人們心田的，還有“責令李白改詩句，黃河之水手中來”“百世千劫仍是我，赤心赤旗赤縣民”……而他的歌劇《白毛女》，吸收中國傳統戲曲藝術精華，采用北方民歌的曲調，將中國的民族藝術與西方的歌劇藝術相結合，深刻揭示了“舊社會把人逼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思想主題，在中國乃至世界的熒屏上，演繹著人類社會追求自由、美好、光明的不朽精神。賀敬之，讓《白毛女》藝術地詮釋了中國革命的意義，《白毛女》也讓賀敬之家喻戶曉。從延安首演迄今71年，它像一部真經，承載了一代又一代中國人文化與精神的滄桑大道。

就是這樣一位賀老，在中學里曾讓我的詩朗誦獲獎的詩人賀老，我就要去登門拜訪他了，而且還肩負著一個重要的任務哪！

2016年4月6日傍晚，我作為北京走進崇高研究院的秘書長和網站站長兼總編，隨院長賀茂之將軍，陪同來自齊魯大地的最美中學生龔鈺犇祖孫三代，專門去拜謝賀老。

龔鈺犇，山東棗莊二中的學生。2012年冬的一個傍晚，當車禍來臨的瞬間，龔鈺犇一把推開同學，同學得救了，而他自己卻被壓在車輪下，致使右腿高位截肢。

賀老從電視中看到這個消息時，立刻與他的老鄉賀茂之將軍通電話：“你快看快看！北京電視臺正在播放棗莊二中一個青年學生舍身救人的事跡！家鄉出英雄了，你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二中在哪啊？……”年屆九旬的賀老急切地詢問著，一種故鄉情懷在沸騰著……

賀茂之將軍，原中央軍委張愛萍老將軍的秘書，退而不休，2007年創建了以“傳承創新崇高文化，鍛鑄彰顯崇高形象”為宗旨的北京走進崇高研究院，賀老等一批德高望重的老領導被誠請為該院顧問。八年來該院發現、扶植、宣傳了近百位崇高典型，開創性地開展了多項特色活動，創下了十二個全國首次。接到賀老電話，他迅疾打開電視，消息播完了。他便趕快從網上下載了視頻，又打電話給棗莊問明了情況。知道一個舍己救人的小英雄在賀老故鄉、在自己的母校棗莊二中誕生了！他在為故鄉、母校驕傲的同時，也深為賀老的愛鄉情懷而感動。他趕緊向賀老電話報告了詳細情況，并決定以研究院的名義，代表賀老去慰問這位崇高青年。為更好地鼓勵孩子，建議賀老為這個見義勇為的中學生題詞：“崇高青年，學習楷模”。賀老欣然應允，還慷慨拿出一萬元現金，以示慰問。

就這樣，年近七旬的賀院長帶著賀老的題詞、帶著北京的致敬及籌集的4萬元善款，親赴龔鈺犇所住的醫院看望他和他的家人；之后，又向當地政府建議，盡快為龔鈺犇申報見義勇為獎，在其家鄉、母校掀起學習龔鈺犇、爭做崇高人的熱潮。龔鈺犇先后獲得了山東省見義勇為獎、第四屆道德模范獎等二十幾項獎勵；也正因此，山東工商學院破格錄取龔鈺犇入學深造，并在龔鈺犇學習上、生活上給予了全方位息心照顧，安排他的父母到學校工作，以便陪讀照顧；社會很多好心人也慷慨濟助！

這對龔鈺犇都是極大的鼓舞和力量。他以頑強的意志、樂觀的態度，發奮學習，除獲得了煙臺市多項大獎，還在全國青年網絡創業大賽中榮獲了全國一等獎！令人欣喜的，孩子竟然把自己創業所得的每一份收入都提取一部分捐獻給社會！令人安慰的，孩子通過刻苦鍛煉，靠著假肢、拄著拐杖能自己行走了！

撫今憶昔，鈺犇和他的家人無比感動；飲水思源，鈺犇和他的家人就帶上這份深深的感激來北京看望賀老和大家！

賀茂之院長說：“既然來了，那就先去看望賀老，賀老最值得尊敬，最應該去看望”。于是要通了賀老電話。賀老說：“孩子腿腳不方便，就不要辛苦來看我，去看天安門、故宮吧。”“先去看您，這樣對孩子也是個激勵。”“那好，晚上來吧，歡迎。”

一個見義勇為、身殘志堅的孩子和他樸素的農民父母、祖父，在賀院長的帶領下，就這樣與原中宣部副部長、文化部代部長、現代著名詩人和劇作家賀敬之見面了。

一如賀老的儒雅，賀老的家滿眼翰墨，清新大氣。賀老已經92歲高齡了，起身相迎，淺笑吟吟，端嚴儒雅。一種氣質、一種涵養、一種精神是超越年齡和性相的，時光雕刻了一切，便再也抹不掉些許，前塵后事地訴說歲月如歌……

老人關切地讓大家快坐，還特意讓龔鈺犇坐在離自己最近的位置。是他想看看家鄉的小英雄還是他怕孩子緊張有意拉近距離？老人的心，與孩子共振著。

不等大家開口，賀老關切地問到：“聽說在大學里學習成績很好，假肢還適應嗎？身體其他部位沒受影響吧？”

鈺犇靦腆懂事地回答著賀老的問話，并向賀老匯報了他這幾年所取得的成績。

92歲的賀老， 22歲的孩子， 70年光陰，不需要穿越，瞬間直通。

“你給我們家鄉爭了光啊，你是年輕人的楷模，是我們革命隊伍里的一員，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做個合格的革命接班人”。

鈺犇靦腆地笑了：“您過獎了，我只是做了件自己該做的事。從小父母就這么教我的，您的《雷鋒之歌》也是這么教我的嘛！”

“呦，你還讀《雷鋒之歌》了？”“讀了，受傷前就讀過，接到您給我寫的字后，就更想讀了。讀了好多遍，可給力、長勁了！我和我的同學都喜歡讀。”賀老笑了，充溢著喜悅。談到社會現狀時，賀老說：“現在有些人啊，肆意歪曲、抹煞英雄，主張不講傳統，不講歷史，不講革命精神。沒有歷史哪有民族的今天，不傳承發揚好我們的優秀傳統，怎么讓我們的民族走民族復興之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都不談崇高了不講奉獻了沒有革命精神了還能有希望嗎？鄧小平講，‘這些年我們最大的失誤是教育，太深刻了，太值得我們深思了，對青年一代我們還是要倡導學習雷鋒，學習弘揚革命傳統，還是要有中國人的精神的……”

鈺犇專心致志地聽著，隨著賀老的話一句一點頭。

看著這一老一少吟哦作賦般的傾心交談，聆聽著賀老“你是革命隊伍中的一員，要做個合格的接班人”這熟悉而陌生的話語，不禁想到這多年來，他在多種不同場合對許多青年人的關心和愛護。家鄉的一位青年詩人，把詩作匯集起來，請賀老修改、指教，還請賀老為詩集題寫書名。百忙中的賀老，還真的閱讀了這位年輕人的詩作，并親筆題寫了封信，給予了熱情鼓勵和指導，同時還真地題寫了書名。這位青年人，欣喜若狂，如獲至寶。他把賀老的親筆信和書名真跡精心裝裱制作成鏡，以時刻汲取力量。

92歲的賀老在關切地詢問著龔鈺犇本人及他祖父、父母的有關情況后，頗為欣喜地向他們夸耀走進崇高研究院近年來的成績，在一旁的我深感自豪。忽然賀老問道：“你們研究院研究的崇高典型是不是年輕人居多？要注意培植像鈺犇這樣的年輕人，我們老了，中國夢終究要靠年輕一代去圓。”一種襟懷，溫暖著所有人心中的悲喜滄桑，也讓我更加用心地審視和仰望著賀老，仰望著我們老一輩這份不老的家國情懷。

“有個具體意見，以后不要這么興師動眾地來看我，孩子腿腳不方便，打個電話就行了。”賀老強調說。

當鈺犇拿起拐杖要起身時，賀老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地問：“你這拐杖是不是特制的？”“不是，隨便買的。”“那你等等。”賀老迅速起身，到室內拿出來兩根拐杖，送到龔鈺犇面前。“送你一根拐杖吧，你看看哪個更適合你。”

大家的心沸騰了！

太難得了！太珍貴了！

鈺犇幸福地笑著，選了一根樣式年輕一些的紫紅色手杖，緊緊擁抱了一下賀老，與賀老并肩而立，一張珍貴的照片，兩張永恒的笑臉，一股不竭的力量……

手杖，手杖！

多么富有詩意的饋贈呦！賀老的詩作、賀老的人品、賀老的精神、賀老這顆永遠年輕的中國心，對一切有志于成才、有志于報國的年輕人，不都是一根堅實而有力的拐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