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浮華，我眼里的“以審判為中心”

楊旭垠

快播案開了個好頭，讓檢察官走出了庭審查案的第一步。如果一定要求有什么改進，那就是適當增加一些公訴人的表演感，畢竟在新媒體語境下，法律人也要有點詩意和遠方的田野。

本來一度火爆的快播案庭審直播已在我的腦海中漸漸淡忘，正如那些曇花一現的網絡法治事件一樣，輕輕地走了，不留下一片云彩。但最近鄙人所在系統高調提出，要開展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體制改革，于是信息庫中不由自主又跳出那場誕生了多輪精彩對話的網絡狂歡，當塵埃落定，浮華洗去，讓我對什么叫以“審判為中心”有了重新的審視。

先來回顧一下這場論辯的幾個“槽點”——

公訴人問：用百度搜索淫穢關鍵字+快播，搜索結果得出超過4200萬結果，可見快播在傳播淫穢視頻方面的巨大影響。

被告人王欣：這個沒有任何意義，您可以用百度搜索淫穢關鍵字+QQ看有多少結果。

辯護人：和快播播放器一樣的還有暴風影音等等……給快播播放器扣上所謂的涉黃帽子，是不合理的。微信工具從開發到現在，有多少刑事案件是通過微信傳播淫穢視頻的……還有QQ，QQ最嚴重，為什么不去關停騰訊公司？

此番庭審尚未結束，某寶網上就出現了王欣辯護人出庭時的同款水杯，備注是“人生開掛擁有花樣吊打公訴人的口才”。網上紛紛認為：公訴人不懂技術，取證、舉證過程不夠專業，快播存在的很多問題，公訴人都沒有通過證據在法庭上展現出來。甚至一些檢察業內人士也“痛心疾首”：檢察機關內部已經意識到了庭審的重要性，但是能力的培養需要時間，需要有個過程。

那么，檢察官在這場庭審論辯中就真的那么不堪嗎？如果僅僅從庭審場面效果，抑或是網絡宣傳視野下的法律直播來說，公訴方在場面上似乎不占優勢，但實際上我感到檢察官恰恰是緊扣犯罪構成，以冷靜甚至帶有一些技巧的訊問，達成其法律上的目的。

讓我們來細細品味一下。公訴人問：你們說自己對避免用戶點擊淫穢視頻做了很多措施，但是，在你們的緩存服務器中查到了大量淫穢視頻，對此，你怎么解釋？

王欣：我也覺得很奇怪，快播幾億的文件，淫穢視頻只是其中很小部分，存在舉報盲點。

事實上，公訴人在這里留下了一個陷阱，無論如何解釋，都回避不了對視頻數量的分析，只要你回答大量還是少數，都能說明你還是很了解“存在淫穢視頻”的問題。果不其然，王欣自作聰明多說了幾句，還說別的公司也會這么干，這就承認了他是刑法上的放任故意。

從律師角度來說，他為當事人的利益服務，可以嬉笑怒罵，這本無可厚非。而檢察官代表的是國家形象，發言理應更為理性平和。從場面上看，公訴方確實遇到了辯護人的激烈阻擊，但他們依然講事實、擺道理、說法律，并沒有以勢壓人。而法官也是恪守了法官的邊界，充分尊重律師的權利，聽取雙方的意見，這就是一種法治的進步。

對此，第一黨報《人民日報》對此倒有一段中肯評價，既肯定了辯護團隊的表現，也冷靜地指出法律和宣傳有不同的價值判斷尺度。民眾對于辯護方一邊倒的點贊，和對公訴方齊刷刷的吐槽，還是透露出對法治理解較為初級，大部分人關注到的是一些碎片化的趣點，至于案件整體的邏輯和是非，反而被弱化了。

最后回到什么是“以審判為中心”的主題。真正的審判中心，是和偵查中心相對的，是通過庭審發現事實，在公眾監督和控辯對抗中進行法律上的論證和分析。以往，公訴人員比較偏重前期證據的收集而忽視庭審中的控訴，甚至認為庭審只是走走過場，所以很多公訴人不太會設計問題，基本是圍繞著證人證言、被告人供述這些材料質證、辯論。但是快播案開了個好頭，讓檢察官走出了庭審查案的第一步。如果一定要求有什么改進，那就是適當增加一些公訴人的表演感，畢竟在新媒體語境下，法律人也要有點詩意和遠方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