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窮老爸

Quintus

洋姐推薦：生活那么艱難，但依然要放聲歌唱。醍醐灌頂的一篇小文，每一個自然段讀起來都令人感到生活的負累，好像他們邁出的每一個沉重我們都感同身受，只是對待生活的那態度，真心不好學到。

1

老爸一直對我說：“年輕的時候，窮點兒真的沒關系，但是不能沒有骨氣。”可是那樣的老爸過了大半輩子的窮苦日子，還是不懂得如何在子女面前樹立好一個父親的形象，年輕時憤世嫉俗，一言不和就和人打架，也不管家中還等著他回來吃飯的媽媽。小時候看到老爸胳膊上流了好多血，會哭著跑去小賣鋪買止血布。后來大了點兒，開始有力氣反駁父母的權威時，便和老爸杠上了，有時我說話太沖，老爸的耳光就會下來，不疼，可是卻澆了心里一壺水。但即使關系不好，老爸在外面和人打架時，我還是會屁顛屁顛地跑去買止血布。再后來大了點兒，便反應過來：傻瓜，哪有人被人砍還讓女兒貼止血布的。可是老爸就是這么傻，他窮得理所當然，會搶我小豬存錢罐里的錢去買煙，明明和人打架打得那么兇，到我這里卻沒下過重手。

我又想起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考試不及格，在等老爸打架回來的時候，姐姐試圖把我的試卷藏起來，甚至想到了拿打火機，而我默默地拿著板凳戰戰兢兢地坐在屋前的臺階上等著老爸。后來路燈都亮了起來，黑夜和不遠處的貓叫聲，比以往來得更讓我害怕得抬不起頭。姐姐拿著橡皮擦把她前幾天剛發下來的試卷上的名字擦掉寫上了我的名字。事后，姐姐被老爸罰了站，姐姐哭得撕心裂肺：“我以后再幫你善后，我就是個笨蛋！”后來姐姐還是當了好幾年的笨蛋，再后來姐姐意外走了，我性格變得十分怪異，在嘲笑了一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后，那人找上我家。當場老爸就把我給抽哭了，老爸又教導我一句話，至今言猶在耳，“當你想開口傷害別人的時候，”老爸對我說，“你要想到，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比你幸福。”

“可是，我沒有姐姐了……”那時分不清是鼻涕還是眼淚，靈魂和內臟都在抽痛，咬著牙消化不了老爸說過的那些話。

很多年后，在東帝陪同學買鞋時，一位頂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吵著要退一雙49的涼鞋，而他的孕婦妻子就站在他旁邊，中年男子要退的那雙鞋子是妻子剛買沒穿幾小時的鞋。東帝的店長和她滿嘴臟話的丈夫吵了5分鐘，那樣的她顯得很可憐。

也有件小事發生在中午，在貴族世家自助餐廳打工時，一個年輕的媽媽給她兩個小孩買了兒童牛排后，就留下還沒支付牛排錢的婆婆和那兩個孩子離開了。印象深是因為那個婆婆沒有付賬就吃著店里的東西，即使店長一再委婉地提醒老人沒有付自助餐的錢不可以吃……后來他們離開的時候，她的一個孫子拿著店里的甜辣醬要跑出店里……

“你要想到，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比你幸福。”

“年輕的時候，窮點兒真的沒關系，但是不能沒有骨氣。”

我突然就明白了老爸所說的話。

2

畢業后開始找工作，面試那天鬧鐘響了好久，我掙扎著無法從陽臺的被窩里爬出來，老爸看不下去了，把我從被窩拖進室內。

我找到了一家待遇不錯的公司，可是不提供住宿。和老爸在萬達附近找房子住時，因為地段原因，房租很貴。后來那家公司的老板問我：“你放棄這份工作，就是因為你沒錢租好的房子？”那老板還安慰我說，“年輕人忍忍就好了。”我回了句：“萬達公館一個月6000，那是有錢人住的地方，我能租得起的地方旁邊是棋牌室。”

那是我重度抑郁的時候，每天都要和被窩做斗爭，起不來時就要被老爸拖著起床，生命力就像都流進一個無底洞里。

我果然沒有北漂精神。

老爸接著陪我面試，陪我一起找房子住，和我一起躲在大商場游戲廳里唱一下午的歌，陪我一起吃他不愛吃的韓國料理，卻和我說要大口地吃不能留食物在湯匙上，明明不吃牛排卻會跟我說牛排幾分熟最好吃……經過老爸大手大腳地帶我花錢，我的生活過得更加窘迫。

但是我還是學會了不再買最便宜的東西或者最貴的東西，我只買最適合自己的東西。可以花工資的四分之一買一瓶香水，也可以花10幾塊錢買眉粉。

我還開始學化妝，即使手殘嚴重，差點兒把老爸的心臟病嚇出來。

第一次放聲唱歌時，發現世上竟有如此難聽的聲音，還是在老爸笑得快喘不下去時繼續勇敢地唱下去。

有人問我他不是你老爸嗎？怎么沒幫你租一個好的房子，找到一個好的工作單位？

是啊，他是我老爸，很窮，還老愛花他女兒的零花錢，但他更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才會像以前那樣老是和別人打架，時不時脾氣上來就控制不了自己。可是這樣的他卻陪我度過了最孤獨的時候，他不懂我的心情，也不懂什么是抑郁癥，有時脾氣上來就直接破口大罵，可是他也有好的一面，在講道理這一塊，我從來講不過他。

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愛是相互的，我愛他，他也愛我。

3

剛畢業那會兒面試碰了好多次壁，現在在一家知名設計中心當編輯，老爸已經提前過上了“買買買”的老年生活。生活很平淡，偶爾老爸又和老媽吵架，或者想和我打架，但是日子越變越好了，都說時間可以治愈一切傷痛，可是我想說那并不適用我，當你某一天能忽然醍醐灌頂地明白世上再濃烈的感情也不該逾越想活下去的本能，那大概就是領悟幸福的開始。

這是我抑郁的第5個年頭，我身邊的人依舊愛我，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