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

高巧林

湖壩邊的瓜藤綻開一朵朵小黃花時，湖面上漂來一塊破舊的門板，門板上趴著一只黃狗。顧大爺邊呼喚它邊去盛米飯。黃狗觀察了好一陣，才慢慢走進草屋，并將嘴巴伸進碗里。從此，黃狗與顧大爺形影不離。

瓜地里的小黃花變成了一個個香甜的瓜。顧大爺再也不用花過多的時間去澆水施肥了。于是，他便常常坐在草屋門前的絲瓜架下，搖扇納涼。黃狗卻忙了，因為它要看守甜瓜。

一天深夜，大雨如注。距草屋不遠的一段壩岸決口了，顧大爺慌了。黃狗咬住他的褲管，拼命往草屋外扯。顧大爺明白了它的意思，迅速抽出當初黃狗帶來的那塊門板。

“轟隆隆——”洪水將草屋淹沒。

顧大爺以門板作舟，雙手當槳，拼命向湖岸游。可是洪水越來越湍急，年邁體衰的顧大爺撐不住了，手一松，頭一沉，一動不動地趴在門板上。可是門板不知從哪里得到推動力，一顛一顫地朝著湖岸慢慢地靠近。顧大爺借著雨簾一看，是黃狗在喘著粗氣拼命地推門板！

顧大爺真的老了，只能回到村里安度晚年。黃狗寸步不離地陪著他，去田邊散步，去地里種菜。甚至會幫顧大爺開門，關門，叼拐杖，等等。

一天，顧大爺要出門，讓黃狗留在家看門。顧大爺回來后驚訝地看到，從不咬人的黃狗正追咬一位小伙子。更要命的是，黃狗嚇得一個在村道邊玩耍的小女孩摔了一跤。顧大爺趕緊阻止黃狗。黃狗止步，“嚓”地從小伙子的褲袋里叼出一只青花布包。顧大爺一愣——這不是自己藏在小屋里的錢包嗎？

遺憾的是，小女孩摔倒時磕掉了一顆門牙。顧大爺怕黃狗再惹事，決意把它送走。于是，他把黃狗往鄰村人家送。但是，黃狗總是一次次返回。

一天，幾位村民搖船去城里運肥。顧大爺覺得送走黃狗的機會來了，因為水路上留不下狗的氣息。果然，這次黃狗再也沒有回來。只是接連幾天，顧大爺都心神郁郁。

三年后，村上又派人搖船去城里運肥。運肥船返回時，黃狗也回來了，它干瘦如柴、傷痕累累。當黃狗撲進顧大爺懷里嗚嗚幽泣時，顧大爺閃著淚花：“我的阿黃，你回來了！”

一天深夜，黃狗一路奔跑在村道上。然后，對著經過的每戶人家的窗口狂吠。村里人被擾醒了，跟它走近顧大爺的瓦屋。推門一看，眾人恍然大悟——顧大爺走了！

給顧大爺辦喪事時，黃狗淚水漣漣，整日守在靈堂里。

村里人整理好顧大爺的遺物后，按習俗要每人取走一只沾有長壽之氣的壽碗。這時，黃狗怒目圓睜，沖“盜碗人”狂吠猛撲。

不過，人們一點也沒有記恨黃狗。事后，常有村里人捧著食料，去小屋看望黃狗。黃狗總是一動不動地趴在留著顧大爺氣息的床位邊，不聲不響，不理不睬，不吃不喝……

清荷夕夢摘自《文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