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岳修科
浩然正氣貫長空
——訪民權縣浩天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法務負責人趙亞洲
文 / 岳修科

商丘民權,地處中原的典型的農業縣,好像與知識產權有著遙遠的距離,特別是與音樂著作權好像更不搭邊。但這里卻為何偏偏走出了音樂著作權維權業內赫赫有名的民權縣浩天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走出了橫掃河南、安徽、陜西、甘肅等五省的維權“大佬”趙亞洲?而且每年提起近千起音樂著作權訴訟無一敗績。記者為此進行了專訪。
春天的中原大地,桃紅柳綠,和風蕩漾。一場春雨過后,清新的空氣更加沁人心脾。
4月21日,新鄉市中級人民法院巡回法庭在河南師范大學開庭,審理一起音樂作品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件。在庭審答辯環節,原告方民權縣浩天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下稱民權浩天)的代理人趙亞洲語調硬朗,發言流暢,讓被告方屢屢感覺難以“招架”,旁聽席上的河南師大的法律系大學生不時發出嘖嘖稱贊聲。不少師生都以為他是位資深律師。然而庭審結束接受采訪時,趙亞洲的一番表述讓人大吃一驚:盡管能在這起案情較為復雜的著作權糾紛庭審中應對自如、游刃有余,但他并不是什么律師,而只是民權浩天的一位發起人、股東之一。
2016年的4月26日是第16個“世界知識識產權日”,新鄉市中級人民法院將巡回審理選擇在此期間舉行,引起了各界廣泛關注,也在河南師范大學校內掀起了一股“知識產權熱”。
“《兩只蝴蝶》《杯水情歌》等這些KTV里經常被點唱的熱門曲目,竟然大多侵犯著別人的著作權!”河南師范大學的旁聽的同學們得知案情后,紛紛表示驚訝。由于是公開審理,各路媒體以及業內人士得以對此案進行旁聽。
根據案情有關介紹,北京鳥人藝術推廣有限責任公司作為國內知名的專業音樂制作公司,對《小眼睛的姑娘》《你是我的玫瑰花》《狼愛上羊》《兩只蝴蝶》《杯水情歌》等音樂電視作品享有著作權,包括但不限于放映權。案件原告民權縣浩天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經北京鳥人藝術推廣有限責任公司授權,取得了上述音樂電視作品在河南省行政區域內的排他性專屬授權,得到以自己的名義授權第三方以卡拉OK方式使用上述作品的放映權等專屬權利,并得以自己的名義向侵犯上述權利的第三方提起訴訟。當然,民權浩天是否屬于適格的原告主體,曾經一度在法庭上被被告甚至法官所質疑。但經過幾十場訴訟的法律較量,民權浩天作為適格的訴訟主體資格逐漸被省內外多地法院包括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法院所認可。因此,近年來,各地法院一開庭,就基本呈現出原告勢如破竹,被告節節敗退的“一邊倒”局面。
法庭上,身材魁梧的趙亞洲作為原告代理人表示,在獲知被告在其KTV娛樂場所經營活動中擅自使用原告享有著作權的音樂電視作品后,民權浩天向河南省民權縣公證處(以下簡稱民權公證處)申請證據保全公證。隨后其公司員工及民權公證處公證人員一同來到被告的營業場所進行調查取證。在公證人員的現場監督下,公司員工在該處以普通消費者的身份進行消費,并在該KTV某一包廂內的點歌系統上點播了涉案音樂電視作品。上述歌曲播放的同時,浩天公司員工使用其自備攝像設備對上述歌曲的播放過程進行現場攝像。河南省民權縣公證處就上述保全證據公證過程制作相應《公證書》,并將現場攝像內容刻錄成光盤附在該《公證書》中。

趙亞洲(左)在庭審中發言
民權浩天認為,北京鳥人公司作為著作權人,其享有的放映權依法受到保護。被告作為KTV行業的經營者,其經營方式是依靠向公眾提供音像作品的娛樂來吸引消費獲取盈利,其生存的第一要素就是要有音像作品供其使用,因此,向權利人付費是其法定的義務。被告未經原告授權,亦未經北京鳥人公司授權,以營利為目的,擅自在其經營的場所內以卡拉OK方式放映上述音樂電視作品,嚴重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權益。
民權浩天表示,盡管被告以點歌系統系從案外人處購入并已經支付相應使用費為由主張其未侵權,但案外人均非涉案歌曲的著作權人,被告亦未提供證據證明該公司擁有著作權人的合法授權。因此被告未經著作權人許可放映涉案音樂作品,即使其歌曲由案外人提供且支付了許可費一事屬實,其行為亦構成侵權。要法院依法判令被告立即停止使用涉案35首侵權音樂電視作品,從KTV曲庫中刪除侵權作品,并在省內一家全國發行的報紙上向原告公開賠禮道歉,消除影響;賠償原告經濟損失42 000元及原告為制止被告侵權行為支出的合理費用1 986元,以上合計43 9 86元。
在庭審環節,原告被告雙方針鋒相對,提出各自答辯意見。圍繞侵權主體是否適格、侵權賠償數額的確定等問題,雙方進行舉證、質證、辯論及最后陳述等,整個庭審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針對原告的訴求,被告方代理人表示:由于己方點歌系統不止一個,因此對點歌系統上裝有涉案音樂電視作品的情況并不知情,自己也沒有能力去檢查每一首歌曲是否侵權;原告享有權利的歌曲傳唱度、知名度、流行度非常有限;被告的經營場所屬于偏遠地區,平時經營狀況并不好,營業額、利潤都很有限;被告認為,已經刪除相關侵權歌曲,自己即使有侵權行為,也只屬于輕微侵權,按照經濟損失按獲利情況進行計算的方式,原告方的經濟損失很低,因此提出的賠償數額也過高。法官并未對案件進行當場宣判。
庭審結束后,趙亞洲表示:“被告方認為我們此前并未向其索取任何權利,而是直接取證,目的就是為了索賠,這完全是不熟悉知識產權的無稽之談,對方可能并不知道知識產權維權訴訟的復雜程度和調查取證、證據保全的難度。”他認為,即使有再多的困難,民權浩天也會兢兢業業、在維權案件中據理力爭。
旁聽案件的一位法學專家表示,該案集中體現了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件容易形成爭議的焦點性問題,例如涉案作品著作權收費標準、證據來源權威性等,很具有典型性。
趙亞洲對本刊記者表示,類似的案件已經發生過多起。“由于知識產權意識的淡薄,目前省內過半娛樂場所都存在侵權的問題,我們一年內提出的訴訟數量在三百件以上。”
針對娛樂場所“扎堆”侵權的現象,民權浩天拿起法律作為維權武器。2014年,民權浩天曾向三門峽市中院提起著作權維權訴訟,以未經授權非法使用歌曲為由,將三門峽市湖濱區、靈寶市、澠池縣、陜縣等17家KTV告上法庭,案件涉及200余首音樂電視作品,要求對方立即停止侵權,從曲庫中刪除侵權作品,賠償經濟損失共計150余萬元。案件在審理過程中,有幾家涉案KTV因經營不善關閉,民權浩天遂撤回了對這4家KTV的起訴。后經法院調解,浩天公司又與其中10家KTV達成調解協議。2014年年底法院作出判決,陜縣溫塘某KTV等3被告停止放映并從KTV曲庫中刪除《兩只蝴蝶》《家在東北》等涉案音樂電視作品;按照每首歌500元的標準賠償浩天公司經濟損失。
談起過往維權訴訟的經歷,趙亞洲如數家珍,而面對維權之路上的種種艱辛,他卻是一笑而過。除了河南以外,民權浩天還獲得了一些音樂電視作品在山東、安徽、甘肅等省級行政區域內的授權,奔波各地開展維權的勞苦趙亞洲從未掛在嘴上。但讓他感覺有些憤慨的是,有的侵權場所,不僅不正視侵權事實,認真應對侵權訴訟,還動了“歪心思”,搞人身威脅。“有家省內娛樂場所就曾給我打電話,言辭陰沉,讓我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我聽了真有些打冷戰。”趙亞洲說,如果這家娛樂場所的負責人能把精力和金錢花在采購正版作品上,也不會有那么多侵權事件發生了。
商丘民權縣,是地處中原的典型的農業縣,好像與知識產權,特別是音樂著作權更不搭邊。但這里卻為何偏偏走出了業內赫赫有名的民權浩天,走出了維權“大佬”趙亞洲?

今年未到不惑之年的趙亞洲,16歲他就在北海艦隊參軍入伍,并獲得“優秀士兵”稱號。在軍隊服役期間讀了軍校的法律專業,飯前出操,閑暇休憩,面對著波濤,吹拂著海風,《咱當兵的人》、《十五的月亮》、《軍港之夜》等耳熟能詳的軍旅歌曲,伴隨著他度過了無數寂寞時光,并形成了他唱歌方面的愛好,對盜版音像作品侵害作者權益的現象一直比較關注。退伍后,他進入民權縣法院工作,曾榮立全省法院系統個人二等功一次。進入中國音像著作權集體管理協會河南辦事處工作后,他開始接觸著作權侵權案件訴訟。剛上手新工作的他,如饑似渴地汲取著知識產權、著作權方面的知識,經常自己去書店,研究知識產權、著作權相關的資料。趙亞洲坦陳:“剛開始接觸這方面的時候,是知識儲備增長最快的時候。”
民權縣發生的民權葡萄酒痛失“長城”商標的事件,也對趙亞洲有著巨大的震動。始建于1958年、一度在我國葡萄酒界名聞遐邇的民權葡萄酒廠,1963年以“長城”為商標生產各類葡萄酒。1993年8月,風靡全國30多年的民權葡萄酒“長城”商標被人搶注。盡管民權葡萄酒廠通過各種途徑進行爭取,但最終“長城”商標還是易主河北沙城。最終的結局是,民權葡萄酒廠繼續使用“長城”商標,但每年要向對方繳納3 000多萬元的商標使用費,此后持續增長,而今更是高達6 000多萬元。如此運作,民權葡萄酒廠逐漸不堪重負。痛失“長城”,是民權葡萄酒走下坡路的轉折點。

這個事件,使趙亞洲對知識產權這個無形資產的魅力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向往,促使他不斷地學習鉆研知識產權。如今的趙亞洲,對一些著作權案件點評起來,其準確深刻,已經讓業內行家表示贊許。鄭州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張付成旁聽了4月21日的庭審,他說:“趙亞洲對一些案件的拿捏程度,不遜于好多專業律師,已經可以稱得上行家了。”
盡管如此,趙亞洲對維權訴訟中的一些遭遇還是感覺有些無奈:“侵權方法律意識的淡薄有時候到了讓人吃驚的地步”。他說,“一件MV作品從策劃到唱片出版發行,融入了作詞、作曲、表演者、唱片公司組織錄制、唱片復制、印刷、宣傳、發行銷售等幾十道環節,融入了著作權人大量的心血和汗水。KTV經營者輕易不支付任何代價就享受免費的午餐用于自己的盈利,顯然是對知識產權擁有者權益的漠視!”
就在4月21日的庭審答辯中,被告方還提出質疑,認為并沒有可靠證據證明民權浩天擁有涉案作品的“版權”。對此,趙亞洲表示,“根據法律規定,著作權屬于作者,如無相反證明,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為作者;電影作品和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的著作權由制片者享有,一些被告方乃至其代理律師,還在一些基本概念上糾纏,而不去正視自身的侵權行為。”此外,在庭審答辯中,一些侵權方認為民權浩天僅僅是北京鳥人公司的代理機構,并不擁有著作權,因此并不能作為案件訴訟主體。“但事實是,北京鳥人藝術推廣有限責任公司與原告民權縣浩天知識產權代理有限公司簽訂《音像著作權合同》,合同表明民權浩天經北京鳥人公司授權獲得了涉案音樂電視作品放映權的維權權利。完整證據鏈能夠共同證明我們的主體地位合法。”
維權訴訟中的調查取證、案情整理,庭審答辯中的唇槍舌劍經常讓趙亞洲感覺焦頭爛額。所幸,訴訟結果給他帶來一絲欣慰,也證明了民權浩天維權訴訟的正當性:由于證據確鑿,法律依據充分,他們的維權訴訟勝訴率接近100%。
4月21號的庭審結束后,河南師范大學法學院就MV音樂作品著作權侵權糾紛案所涉及的法律問題召開了研討會。新鄉市政協委員、案件主審法官、娛樂場所經營機構、版權管理部門、中國音集協河南地區代表等部門,以及鄭州大學、河南師范大學法學院專家等出席研討會,參加研討會的趙亞洲表示很珍惜這次聆聽和學習的機會。

作為研討會上惟一一家音樂著作權人代表,惟一經歷過著作權授權、維權取證、出庭辯論、強制執行等法律程序、有著豐富的理論研究經驗和維權實踐經驗的年輕專家,趙亞洲在研討會上的發言格外引人注目。他說,在中國,KTV、公共場所播放音樂都不付費,這反映了我國民眾對于音樂版權的漠視。在歐美發達國家,只要是利用音樂進行商業行為,都要支付版權費用。民眾漠視音樂版權,一方面是因為我國的音樂產業發展時間較短,大家并不把音樂當成商品而只作為一種公益性產品;另一方面是因為版權保護力度不夠,目前我國關于音樂版權的立法并不缺乏,但在執行層面卻并不理想,使得很多民眾對音樂版權沒有概念。但在現實操作中,對KTV收費應該兼顧地域差別、經營場所地理位置、生意好壞、熱歌點播頻度等諸多方面因素,不能因為版權收費而“壓死”了經營者,使之無路可圖,關門了之,應該兼顧音樂作品著作權收費與社會利益的平衡,滿足人們精神文化的需求。他的發言贏得了專家學者和與會媒體的贊許。

據了解,KTV前身為上個世紀80年代的卡拉OK,自打流行以來,前20多年,各經營商在使用音像作品方面,吃著“免費的午餐”,在使用時經營者幾乎從來沒有支付伴唱的音像作品費用。
2007年1月1日,國家版權局出臺《卡拉OK經營行業版權使用費標準》,其中規定卡拉OK經營行業以經營場所的包房為單位,支付音樂作品、音樂電視作品版權使用費,基本標準為12元/包房/天 (含音樂和音樂電視兩類作品的使用費)。同時規定:根據全國不同區域以及同一地域卡拉OK經營的不同規模和水平,可以按照上述標準在一定范圍內適當下調。
根據各地的具體情況,河南省音樂版權使用費為8.3元/包房/天,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很多經營者拒付費用。
在研討會上,各界人士從不同角度出發,就KTV經營者侵害音樂著作權現象的形成原因、措施應對、音樂著作權權屬、賠償數額等方面進行了熱烈研討。其中的許多問題也是趙亞洲深感棘手、正在面臨和思考著的。關于音樂作品著作權使用費的收取標準,國內存在著不同地域不統一的問題,這也成為司法部門對侵權案件賠償數額難以定奪的一個原因,往往造成按法定數額裁定,賠償數額和被侵權方經濟損失不相符的問題。趙亞洲說:“一些較小的案件,由于侵權歌曲數目較少,判賠數額較低,有時還抵不上我們調查取證、聘請代理人等所需要的支出。”
“我是音樂著作權維權隊伍的一名行者,但我并不孤獨”。趙亞洲說,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社會公眾開始覺醒,越來越多的法官、學者甚至KTV經營者開始理解了他們的維權之舉:正是有了趙亞洲這群知識產權維權戰線上執著的“行者”,才使得越來越多的社會公眾開始理解知識產權、保護知識產權,創造知識產權,推動者中國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的“巨輪”駛向與國際接軌的“深水區”。
作為一個公司的經營者,趙亞洲考慮的不僅是維權訴訟的相關事宜,更要考慮公司的長遠發展,面對業內形勢風云莫測的變化,趙亞洲也在思考著如何“轉型”。目前民權浩天公司已經建立起一支較為完整的知識產權維權訴訟人才隊伍,該公司通過司法考試,能進行著作權維權案件出庭工作的就有16人,這也為民權浩天在維權之路上邁出堅實步伐提供了人力保障。
但在趙亞洲的長遠規劃中,公司還有著更加宏偉的藍圖,“借著國家和河南省大力發展知識產權事業的東風,我們也想有所開拓。”趙亞洲告訴記者,目前他正在籌備成立一家唱片制作公司,進軍唱片業。“擁有了自主知識產權之后,開展各項業務就有了主動性,不再受人掣肘。”
音樂維權坦蕩蕩,浩然正氣貫長空。展望未來,趙亞洲信心滿滿,他爽朗地笑著,他的知識產權事業正猶如他在海軍服役時心愛的戰艦一般,乘風破浪、駛向未來!
(鏈接)中國音像著作權集體管理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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