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男生叫小方

郭述軍

小個子男生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程云方。可同學們沒人叫他這個名字，都叫他小方。小方小到什么程度呢？沒人用尺子量過他的身高，但當他和班里最矮的女生并肩而過時，大家看見他比她還矮了一頭。

新生入學的第一天，程云方騎著小巧的自行車，夾雜在攢動的身影中。

“喂，你站住！”就在程云方推著車邁進學校大門時，被老門衛鷹一般的眼睛盯上了，“你是誰家的孩子？這是中學，快出去玩。”

程云方笑著解釋道：“爺爺，我是來上學的。”“別胡鬧，快出去。”老門衛根本不相信，直到旁邊程云方的幾個小學同學過來給他證明，老門衛才放行，還說道：“這么小就考上了重點中學，神童啊！”

校門口有一片竊竊的笑聲，為了這個神童的稱號。

其實，程云方的矮小，也是他惹別人喜歡的一個原因。大個子的男生們會在下課的時候把他扛在肩上，或是由幾個人抬著他在空中晃，他簡直是他們的開心果。

可畢竟是中學生了，偶爾，在快樂的隙間，會有一點點苦惱鉆進他的心里。

那天，小個子男生和一個女生鬧了點兒矛盾，女生憤怒地說：“瞧你小不點樣，給男生丟人，我看，你一輩子都長不高。”

女生的話刺中了小個子的要害，他第一次感到自卑。

又一個春天來到校園，連墻角的小草也綠得可愛，月季花隱隱露出花蕾，風也吹出它最溫柔的一面。學校藝術節如期而至。

程云方所在的班要演出一幕話劇。話劇只需要四個演員，其中三個都有人扮演，卻有個流浪兒童無人問津。于是，大家把目光鎖定在程云方身上。

最后，小個子男生說：“看來，這個角色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臺上的幾分鐘，對于小個子男生而言，或許抵得上一整天。終于，當兒童福利院的阿姨（班長扮演）問他：“孩子，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呢？”他才稍稍放松些。因為他知道，只要他說出“我好想見到媽媽”，話劇就結束了。

然而，程云方凝視著臺上的“阿姨”，又凝視著臺下的觀眾，那句臺詞在他的意識中變得恍惚，他忽然說：“我好想長高，長得和同學們一樣高。”說完，眼淚就奪眶而出。

本來，小個子出場，臺下的同學們有許多在指指點點地笑他。現在，他們望見小個子臉上滑落的淚水，都沉默了。而在片刻的沉寂后，眾人送給了小個子男生最誠摯的掌聲。

那個時刻，小個子男生的眼淚滴落在臺上，像晶瑩的露珠澆灌了一棵清晨的秧苗。他對大家說：“謝謝。”然后忽然感覺自己長高了……

林冬冬摘自《小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