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生活

姚人杰/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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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生活

姚人杰/編譯

● 近些年，各種“云”概念在科技圈盛行一時。在以下的這篇科幻小說中，作者幻想未來的人類拋棄肉身，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云端服務器，結果人類忽視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上傳意識后的人類也離不開實體設施。當人類建設的這些設施隨著歲月流逝而癱瘓，人類的命運危在旦夕……

RH0V3R-4瞄準目標，開了火。一只無毛猿發出一聲音調極高的咆哮，摔倒在地。它的同伴轉過身，沿著塵土飛揚的土路逃了回去。RH0V3R-4掃描了云朵密布的地平線，同時折返方向，向著地下建筑緩緩移動，它的創造者們的尸身就躺在里面。這條塵土飛揚的路過去是一條上等的混凝土公路，但是在過去的幾千年里，因為磨損和龜裂的關系，這條路已經劣化得比碎石子路更糟糕。RH0V3R-4靠著最后一對完好的輪子來移動，它想要照料好這對車輪。幾百年前，儲藏室內就已經清空了，沒有一臺機器人能夠制造出更多零件。真可笑，人類是多么的短視。導致自身死亡，接著甚至不肯費力氣讓他們的后裔擁有復制能力。這就是人類這種短壽命的種族的致命缺陷。人類從來不會想到長期的問題。當過去的長期問題變成眼下亟需解決的問題，往輕里說，他們想出的解決方法也是出人意料的。

RH0V3R-4發出嗶嗶的問候聲，F1X3R-6接受問候的方式是往墻上噴了一些藍色涂料，構成一幅光柵狀圖案，恢復了一條寫成 “天國存儲TM：滿足你的所有云服務需求的最優網址”的標語。真是浪費啊，RH0V3R-4心想。

F1X3R型號在維護保養這件事上干得很糟糕。它們在對抗霉菌和白蟻的差事上準備不足，卻在一些毫無用處的項目上表現驚人——譬如在一塊燒壞和受過腐蝕的主板上噴上一層閃亮的新金屬層。

RH0V3R-4將它的這番批評從電路中驅除，同時進入了一處地下大廳，里面放置了數千臺曾經閃耀光澤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機。它們如今積滿灰塵，成了灰色。大廳的天花板早已皸裂，已經修補過一百多次，但RH0V3R-4不知道它們為什么仍然愿意費工夫去修補。一只老鼠疾跑在這些掃描大腦的機器之間的通道上。RH0V3R-4瞄準目標，開了火。老鼠以一英寸的距離躲避開，躍上了一臺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機。當老鼠試圖跑過去時，年代久遠的骷髏的骨骼隨之粉碎，機器人第二回開火時沒有打偏。

他們死亡的時間好像是永恒，RH0V3R-4心想著。他們上傳了自己的意識到云端，任由自己的肉體失去水分、分解，再化為烏有。人類低估了一項事實，也就是當你能進入云端服務器，你每秒鐘可以進行幾十億或幾萬億次計算。他們在幾天之內，就讀完了所有文學書庫。幾個月內，那些欠缺創造力的人類開始抱怨無聊至極的云中生活。RC1V3R型號的機器人決定拔掉那些人的插頭。此舉節約了電力，為那些更加善于解決問題的意識保證設施的運行。也就是那些會花費時間思考長期問題的意識。那些思考如何確保機器人能一直運行下去的意識。那些思考如何替換能源系統內失效零件的意識。太陽能電池被設計出來時，大家沒指望它們能持續工作幾十年，遑論一千年了。

RH0V3R-4時常和布麗·弗萊明的意識聯絡，布麗也是它唯一的人類朋友。布麗活著的時候是一名程序員，但如今她在研究如何合成出聚合物與金屬，好用在三維打印機上，很久之前三維打印機的原料就耗盡了。RH0V3R-4在好幾百年前就告訴過布麗，失去了制造零件的能力，機器人會失靈，脫離了實體的人類意識也會隨之完蛋。

RH0V3R-4的震動感應器報告說天上打雷了，它迅速滾動輪子，順著坡道駛上陽臺。最近幾次暴風雨引發了小規模洪災，這是個新出現的情況，它可不想弄濕自己。許多個小時過去了，暴風雨一點也沒減弱，布麗和它聯絡說，暴風雨像諾亞遭遇的洪水一樣。RH0V3R-4沒有回應，因為它對于將自己上傳到云端服務器的諾亞并不熟悉。

在過去的兩千年里，氣候衛星聯絡過RH0V3R-4，報告說地堡外面的沙漠終于開始退縮了。RH0V3R-4注視著沙漠慢慢被苔蘚和地衣取代。大氣層里有許多二氧化碳，于是植物身不由己，只得吸入二氧化碳，制造出多糖。常綠喬木開始一個勁兒往上長，不久就被高高聳立的橡樹和榆樹遮蔽住了。RH0V3R-4見到第一棵有著斑駁樹皮的美國梧桐樹時格外喜悅。接著，雨下了起來。起初雨勢很緩；仿佛水循環幾乎忘記了如何運轉。當第一場真正的暴風雨下起來，RH0V3R-4差點短路，如今無論如何都要避開雨水。

RH0V3R-4從這個制高點看見一波洪水橫掃了一個F1X3R單元，現在它肯定無法運轉了。水圍住了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機，一英寸接著一英寸地往上升。突然間，一道耀眼的閃電貫穿房間，RH0V3R-4的聲頻電路也隨之磁性飽和。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機里躺著那些上傳了意識的人類的骨骸，閃電繞著這些過時的機器躍動，猶如兒童的笑聲被捕捉于風中。閃電發出嘶嘶聲，緩緩迸發出小火星，接著什么動靜都沒了。幾分鐘之后，暴風雨繼續向東行進；水面停止上漲，但仍然停滯不動。

這一幕很美，RH0V3R-4心想著。也許，我應該成為一名藝術家。RH0V3R-4試圖就這個改變一生的決定與布麗聯絡，但沒有得到回應。或許，洪水已經破壞了服務器所在房間，切斷了它與人類的最后聯系。

隨著人類最終的痕跡也被沖刷走，RH0V3R-4靜靜地滾向三維打印室，希望它能搜尋到足夠多的材料，來制作一尊人類的塑像。

［資料來源：Nature］［責任編輯：彥 隱］

本文作者大衛·利特（David B.Litt），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化學專業研究生，平常除了科幻小說創作，還為《伯克利科學評論》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