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花飲

王吳軍

晴日風(fēng)柔，隨意在某一天、某一時刻，在花前舉杯，在花香里小酌，的確是一件難得的賞心樂事。

歲月流逝，人生苦短，若是真的能做到逢春賞春，遇花舉杯，心情從容，一切等閑看，實(shí)在不失為一種美好的姿態(tài)。

古人也是喜歡對花而飲的，其風(fēng)雅格調(diào)令人向往。翻閱線裝古書，看到古代的一眾文人墨客、風(fēng)流雅士，玉樹臨風(fēng)地站在春光里，欣然舉杯，對花而飲，盛景怡人，就覺得人生實(shí)在該有對花飲的豪氣和酣暢。花前斟酒，盡人生之歡，其中大有快意和自在。

宋朝文人在文中曾描寫春日對花而飲的生動場景。那時，有一位范姓文人建造了一座亭子，亭子的題額就是“對花飲”。亭子高而廣，可容納十幾位客人。亭前植有荼蘼，春日里，荼蘼花欣然綻放，范姓文人就在荼蘼花前宴請同道中人，并互相約定，如有荼蘼花墜落在某人的酒杯中，此人就要罰飲一杯。某日，正當(dāng)大家對花而飲、笑語喧嘩之時，忽然一陣春風(fēng)吹過，荼蘼花花瓣紛紛飄落，座中所有人的酒杯中都飛入了鮮艷的荼蘼花花瓣，結(jié)果是人人都受罰而暢飲一杯。

事后，人稱此種聚會為“對花飲之會”。讀著此段故事，頓覺情趣盎然、心思朗朗。

清朝文人沈復(fù)夫婦也是文雅可愛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沈復(fù)在《浮生六記》里寫道，蘇州城有南園和北園二處。每年春日，油菜花黃時，常常苦無酒家小飲。于是，沈復(fù)的愛妻蕓娘雇一賣餛飩者，攜食盒和美酒前往。油菜花前，蝶蜂翩翩，令人不飲而醉。隨后，酒肴俱熟，沈復(fù)夫妻和友人舉杯對花暢飲，游人見之，皆贊其有奇思妙想。

想起了少年時曾經(jīng)讀過明朝大才子唐寅寫的詩文，他寫的詩句“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fù)日，花落花開年復(fù)年”讓我難以忘懷。

少年時，不堪父親嚴(yán)厲管教而沉默不語的我，每到春日，時常趁著父親不在家的時候，端一杯清茶，跑到院中薔薇花下訴說心事。有時候父親突然回來，看見在花前一邊飲茶一邊喃喃自語的我，總是板著臉大聲訓(xùn)斥，切莫把好聽的不好聽的話都說給花聽，小心得罪了花神，那可是要不得的。

明朝文學(xué)家袁宏道說，對花而飲的時候，不要說一切污言穢語，因?yàn)檫@些話是花神最為深惡痛絕的，寧可沉默不語，也不要亂說話，不要惹得花神生氣。我長大之后也一直沒有問清楚，父親是不是讀過袁宏道說的這些話。

我更未曾當(dāng)面對父親說：“春日舉杯對花飲，心中愁緒皆消融。”

《紅樓夢》中說：“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不論在某一日、某一時，舉杯對花飲，即使花沉默不言，花也是能解語的，猶如默契于心的知己。如此，已心曠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