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摳門女友

邢潔

楊琳是我今年第十一次相親時認識的姑娘，她徹底拯救了我對愛情的悲觀預期。她并非很漂亮，但五官搭配比例很好，看著很舒服。她話不多，但一雙明眸顧盼流轉，勝過千言萬語。我對她一見鐘情。和她相處越久，就越深感她既溫柔又有主見，特別能為他人著想。

第四次約會時，我請她看了一場電影，名叫《前任攻略》。后來借著聊電影，我趁機問道：“以前追你的人一定很多吧？怎么就便宜我了呢？”她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傷感地告訴我，她曾和一個大學同學相戀，后來對方執意要去北京工作，只得忍痛分手。我暗自慶幸，要知道憑她的研究生學歷，和前男友一起去大城市發展才是最符合“劇情”的，不過幸虧劇情逆轉，否則我還不知要單飛多久。

幾個月后，楊琳過生日，我興沖沖地買下價值三千多元的白金項鏈作為禮物送給她。平時楊琳跟我約會都會選擇公園、廣場、咖啡館這些消費不高的場所，我也曾主動提出帶她去高檔西餐廳，她都不愿意，說把錢花在這上面不值得。有一次我們一起逛商場，她試穿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美得如仙女下凡一般，看得出她自己也很喜歡。誰知我都去刷卡了，她又讓營業員給退了，搞得我又尷尬又不解。

我覺得她似乎有點節約過頭了，為戀愛的浪漫情調適當投資一些也是應該的，這串項鏈正好表達我的心意。想不到楊琳竟然笑著說：“你還不如直接給我三千塊錢呢！”

聽了這話我心里很不舒服——她也太摳門了吧？不過她后來一直戴著這串項鏈，看得出是非常珍惜和喜愛的，我這點不快也就煙消云散了。

春節臨近，我提議見見雙方父母，把我們的關系確定下來。

去我家一切順利，可輪到我去楊琳家時，她卻總讓我再等等。我感覺她似乎有什么秘密沒告訴我。

一天，朋友送了很多海鮮給我。因為海鮮不易保存，我馬上拿了一部分來到楊琳住的小區。我在樓下給楊琳打電話，她一聽趕緊跑下樓來。因為海鮮筐太重了，她只好請我搬去她家。

一進家門，我就沖著二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伯父，伯母，早就想來看望你們了！”

這一番突然襲擊把楊琳弄了個面紅耳赤，不過她的父母倒顯得很高興，還熱情地留我吃飯。

我正暗自得意，突然從里面房間跑出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沖著楊琳大叫：“媽媽，這就是你的男朋友嗎？”我頓時驚得下巴差點掉地上，難道……

楊琳連忙上前摸摸小男孩的腦袋，讓他先回屋里玩。我僵坐在沙發上，額頭冒汗，感覺心里的問號大得快要爆炸了。見我這副模樣，楊琳撲哧一聲笑了：“你別急，我不是未婚媽媽，他是我助養的一個孤兒。”

楊琳終于把她的故事娓娓道來。三年前，楊琳到當地一家孤兒院做義工，也許是冥冥中的緣分注定，一個叫小緣的小男孩和她特別親。這個大眼睛、大腦門，說起話來脆生生的孩子激起了楊琳內心深處母愛的柔情。她動了長期助養小緣的念頭。楊琳的父母也很支持她。從此，楊琳不僅每月資助小緣五百元錢，平時經常通過電話和視頻交流，逢年過節和寒暑假還把小緣接回家來住，以母子相稱。

楊琳如慈母一般關心小緣的生活，督促他的學業，教他懂規矩，給他報興趣班，帶他旅游……她非常疼愛小緣，決心一輩子當他的“媽媽”。

現在我才明白為什么楊琳那么需要錢。

晚飯我是在楊琳家吃的。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感覺真好。小緣好像很喜歡我，一個勁兒地瞅我，還不時地對我笑。我心里一熱，不由得生出一種感覺：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

送我出門的時候，楊琳朝廚房里忙碌的父母望了一眼，輕輕地對我說：“其實，我是他們領養的孩子，這么多年來，他們對我視如己出……小緣的事情我一直瞞著你，因為我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助養一個孩子長大成人需要花費很多，我從前的男友就是為此而離開我的……無論你怎樣選擇，我都不怪你！”她的眼里淚光閃爍。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沉默，到家的時候我做了個決定。我發了一條短信給楊琳：“我們結婚的時候，可以請小緣當花童嗎？”

（發稿編輯/蘇 朝 插圖/齊 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