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完美兒子”，那二十年痛并溫暖的情殤歲月

瀲滟

離婚，對很多人來說，是一場傷筋斷骨、血肉模糊的折磨。它帶來的，不只是一時的煩惱，還有長久不停歇的心痛。對于成人來說，離婚如此之難，更別提孩子了。因此不少人覺得有必要“為了孩子”，而忍受不合適的婚姻，寧愿這雙鞋把自己折磨得鮮血淋漓，都不愿脫下。

在江蘇無錫，一名叫做琴清的國企女職員遭遇丈夫背叛。經過幾年的折磨后，她終于決定結束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可讓她擔心的是，兒子小川能接受父母離婚的打擊嗎？正處在青春期的他，會不會從此變成叛逆少年，走上歧途？可讓琴清放心的是，離婚對兒子來說，是一場成長，更是一次修行，他的成長與成熟，帶給琴清無比的欣慰與溫暖……

艱難維系，最終放棄

2013年7月16日。我和秦斌離婚了。他留給我的是一個13歲的兒子小川和一間充滿著回憶的房子、一筆不薄的存款，然后帶著他年輕貌美的女人定居澳洲去了。

離婚的那一天，他說：“我會每年回來看兒子一次。我希望無論你對我懷有怎樣的仇恨，都不要殃及孩子。畢竟孩子是無辜的，他應該比我們過得都好。”他的語氣中沒有任何的傷感，儼然男主人出門之前囑咐家里的保姆。

我和秦斌是大學同學，從大學時的相愛，到社會上的相守，再到成家立業……一共走過了二十年的時光。當年秦斌要從國企離職時，是我頂住了壓力，承擔了養家和照顧小川的重任。在他最不得志的時候，我也從未對他說過一句埋怨的話。可世事就是這樣難料，當秦斌的事業越做越大時，他忘記了我這個妻子的存在，整天鶯歌燕舞、快活瀟灑，他留下的那些蛛絲馬跡，無時不刻不在試探我的容忍和底線。

終于，我們爆發了第一次爭吵。那時小川只有5歲。當時的他嚇壞了，一聲不響地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將一雙小手割得鮮血淋漓，卻不敢大聲哭出來。我抱著兒子去醫院，醫生責問我為什么這么粗心。兒子卻對醫生說：“別怪我媽媽，是我自己打破了玻璃把手劃破的。”回家的路上，小川用對我說：“媽媽，你不會和爸爸離婚吧？”說完，他放聲大哭。他告訴我，和他同在一個學前班的妮妮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妮妮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此后她經常遲到，穿著臟衣服來上學，所以小朋友們都不喜歡妮妮，連老師都不喜歡讓她站起來回答問題了。“我不想像妮妮那樣成為不受喜歡的孩子。”說完，兒子已是泣不成聲。我把兒子摟在懷里，認真地對他說：“不會的，爸爸媽媽只是在爭論一個問題而已。”

為了孩子，我學著對丈夫的一些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秦斌則誤以為我的這種沉默是因為離不開他，便愈發地變本加厲起來。當他正大光明地在家中接起小三電話，用甜得發膩的聲音叫出“寶貝”時，我知道我不能再沉默。

在兒子熟睡后的夜里，我用低低的聲音與秦斌理論。他卻突然間用足以讓鄰居都聽得見的聲音吼道：“沒有什么好談的。如果你覺得受不了就離婚。咱們誰也不耽誤誰！”那晚，我告訴秦斌，如果不是為了兒子，我一天都不會和像他這樣一個有了錢就翻臉的男人在一起。就在我們吵得不可開交時，小川來敲我們的房門，以出奇平靜的口吻說：“爸爸媽媽，離婚是你們自己的事。別把我攪進去，也別影響別人的休息。”

這一年。小川13歲。正在讀中學一年級，他平靜得讓我和秦斌吃驚。我在那一刻突然間明白，這份毫無幸福可言的婚姻其實是傷害了三個人。因此放棄是唯一的正確選擇。

相伴相依，默默成長

離婚后，我一直想找一個機會和小川談一談。我一直覺得他只是一個孩子，自己虧欠他一份完整的親情。

那是一個很溫馨的夜晚，我陪小川玩過兩遍游戲后，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這個話題。不想兒子卻打斷了我：“媽媽，我們班上總共五十六個同學，其中父母離婚的有十二個。大家有時也在一起說起父母的事，盡管每個人父母離婚的原因各有不同。可是大家的感覺幾乎是一致的：對于父母來說，離婚只是在糾正一個錯誤。對于孩子，只是將一種親情變成相等的兩份而已。”我愣住了，過了許久才問兒子：“這話是你們總結出來的？”他笑著說：“當然不是。是我們一個同學從書上看到的。我們大家都覺得說出了我們想說又說不出來的話，于是就用這句話來回答那些問我們這個問題的人。媽媽，你不覺得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嗎？”

我如釋重負，沒想到這個讓我一直無法面對的問題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兒子非常自覺地寫作業去了。我的內心卻并沒有因此而平靜，反而又有了一種新的擔心。兒子的冷靜背后會不會是傷痛到極致后的偽裝？

為此我找到了小川的老師，說出了心中的憂慮。老師對我說：“你大可不必有這種擔心。小川現在是班上父母離異孩子們的心理輔導老師，他曾對同學說過，其實婚姻里真正受到傷害的是父母。他們用了很長的時間相愛，然后不愛了。然而為了我們，他們又不得不痛苦地在一起。當他們分開時，又因為我們的存在而牽腸掛肚。我敢說沒有一個父母是因為不愛自己的孩子而離婚的。所以我們應該從今天起，好好照顧我們的爸爸媽媽。那天教室里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連校長也被小川的話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希望小川能在星期一的朝會上給全校的同學上一課。小川答應了。小川媽媽，你知道嗎？小川已經是我們學校的名人了，一到下課時間就有好多同學來找他談心，其中包括比他年級高的同學。”

那天從學校里出來，我是走著回到家里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象著小川站在講臺上演講的樣子，我的眼淚那樣肆意地流著。我是一個多么粗心的媽媽啊！我竟不知道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兒子有著一顆我難以想象的成熟的心。

那天晚上5點鐘。小川準時地回到家里。他換完衣服后便急匆匆地跑到廚房里幫我做家務。我努力平息內心的激動，用十分平常的語氣對小川說：“媽媽今天見到你們老師了，知道你在學校里那么有號召力……”我想說媽媽真為你感到驕傲，可是這時我的喉嚨突然間哽住了，接著便是淚如雨下。我竟在兒子面前一下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小川輕輕地走過來，環住我的腰說：“媽媽，我會永遠讓你為有我而驕傲的。”

風雪歲月，有你陪伴

一天，在小川的書桌上，我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小女孩兒寫給他的“情書”。作為一個單親母親，我有些驚慌失措，害怕小川因為早戀而走上歧途，甚至放棄學業。

到了晚上，小川像往常一樣一回到家里便幫我做家務。看到我的臉色有些不好，他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關切地問：“媽媽。你不舒服嗎？”我搖搖頭。吃晚飯的時候我對小川說：“媽媽今天在大街上看到兩個中學生當街親熱，媽媽當時的臉都紅了。小川，你們班里有這樣的同學嗎？如果是讓你看見了，你怎么想？”小川不以為然地說：“我都習慣了。我們班里還有女同學給我寫紙條呢！”“那你怎么做的？”我緊張地問他。“我看過之后，就跟她們說謝謝啦。不過，我把寫得好的留下，想等上大學了，看到喜歡的女孩，就照抄一份給她。”聽到兒子的話，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懸著的心似乎落了地。

時光匆匆流過，3年時間很快就過了。轉眼間就到了2016年的元旦，秦斌突然從澳洲回來。他找到我，表示要把小川接到澳洲去讀書：“我可以理解你與小川在一起相依為命的感情。可是你要為孩子的將來考慮啊。”面對秦斌，我無話可說，如果說他當初的背叛是在我的心頭插上一把刀的話。那么這一次他想帶走小川，則是想將這把已成為我身體一部分的刀再拔出來。他還是那個熟悉的混蛋，而想哭的我笑著對他說：“謝謝你如此替小川考慮，如果他同意，我沒有意見。”

晚上，秦斌去學校接小川。他婉轉地表示希望我能回避一下。我一個人回到家里，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

可小川拒絕了爸爸的盛情邀請，這是第二天秦斌約我喝咖啡時講述的：那天下午，小川見到秦斌時，飛一樣地撲過來，然后把頭扎在他的懷里，滿眼淚水。這是秦斌所始料不及的。他想帶小川出去玩，先聯絡一下感情，然后再提讓他出國的事。不想小川卻直截了當地對他說：“爸爸，我想坐下來和你說說話。”當小川知道爸爸這次來是想把他帶走時，他拒絕了：“爸爸，我們班里有七個同學先后出國了。我們現在經常在網上聊天。他們也向我說過國外的好，我也很向往。但我是不會去的。我不會離開媽媽，這是我的責任。”秦斌還想游說小川，可是小川卻說：“爸爸，你能回來看我。想到把我接出國上學，我很感激，但請尊重我的選擇。我不會丟下媽媽一個人的，這一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斌在國內呆了七天，七天里小川一直陪在他身邊。小川每天都會打一個電話給我，告訴我他們去了哪里，然后囑咐我要照顧好自己，他過幾天就回來。小川還小聲地對我說：“媽媽，我想我應該陪爸爸，這是我作為兒子的義務。你想得通嗎？”我說：“小川，媽媽當然想得通。媽媽還想讓你知道，愛爸爸不僅僅是一種義務，還是來自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情。”小川說：“媽媽，我明白。那天放學時看到爸爸來接我，我都哭了，我想這可能就是人家常說的血濃于水吧。”

秦斌走的那一天，我和小川去機場送他。快進候機室的時候，他把我叫到身邊，由衷地說：“謝謝你把我們的兒子教育得如此優秀，說實話，這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搖搖頭，淚在眼中搖搖欲墜。過了許久，我才說：“謝謝你讓他留在我身邊，請多保重。”幾句話，讓我們之間前嫌盡釋。這時小川走過來，挽著我和秦斌，說：“感謝爸爸媽媽，盡管你們不生活在一起。可對于我來說，親情依然是完整的。我覺得很幸福。”

離別在即，我們三個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編后：

著名演員宋丹丹在離婚時對他的兒子說：“爸爸，媽媽不再相愛了，所以要離婚。但是你要記住爸爸、媽媽都是愛你的。”宋丹丹的做法，非常值得離婚的父母借鑒。

很多夫妻覺得離婚太早對孩子不好，所以寧愿選擇湊合。可他們忘記了，一個經常惡語相向的家庭，是無法帶給孩子溫暖與關懷的，反而會扭曲他們的家庭觀。所以，父母不如勇敢地選擇離婚，并對孩子們實話實說，讓他們明白離婚只是父母的選擇，并不會影響到父母對他的愛。

編輯 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