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當

馬昇嘉

春天，女孩家喬遷新居，住進金色花園。

果然名不虛傳，走進金色花園，花壇里、甬道旁、長廊下、小河畔，以及家家戶戶的陽臺上，隨處可見姹紫嫣紅的花卉草木。

蜜蜂嗡嗡叫著，穿行在花叢中采蜜；蝴蝶撲扇著美麗的翅膀，親吻著一朵朵小花；小鳥亮開歌喉，在枝頭婉轉啼鳴，好一派花香鳥語的溫馨景象。

女孩不識花，叫不上花兒的名，可是沒關系，只要好看就行。

小區一隅，是活動健身園地，有孩子們喜歡的滑梯、蹺蹺板、秋千，也有大人們鍛煉的單杠、雙杠、健步器，這些器材都被抹上了鮮艷的色彩，紅的、黃的、綠的、藍的，猶如小區里熾烈的花朵。

周末下午，云淡風輕，陽光燦爛，女孩走出公寓大樓。初來乍到，她的目光是新奇的，心情是愜意的，走在鮮花簇擁的人行道上，東瞧瞧，西看看，一路聞著幽幽的花香，來到活動園地。

四周靜悄悄的，一個男孩和奶奶坐在長椅上玩剪刀石頭布，誰贏就從鐵皮方盒里取得一塊塑料圓牌，圓牌比一元硬幣大，上面有花卉圖案。男孩輸多贏少，撒嬌耍賴，等奶奶手勢亮相后才出拳，這樣他就能確保只贏不輸。奶奶看透孫子的小花招，佯裝沒發現，只是呵呵笑著。

女孩從長椅前經過，徑直走向滑梯。她手攀欄桿，一步一步登上綠色扶梯，順著紅色滑道“呼”地滑下……

男孩忽然起身，撇下奶奶，沖向滑梯。

奶奶見孫子有了玩伴，說：“雷雷，好好玩，別淘氣，我先回家去。”

男孩答應一聲，一溜煙登上滑梯高臺，靈活得像一只小猴子。他沒有去玩滑道，而是爬上了高臺上的欄桿。他對著剛沖下滑道的女孩大聲喊著：

“嗨——我要往下跳啦！”

女孩抬頭一看，扶梯通往滑道的過道上，男孩兩腳分立，站在高高的欄桿上，張開雙臂，像一只展翅欲飛的鳥兒。女孩一陣緊張，急忙擺手制止：

“不，不要……”

男孩愈發來勁，他蹲下身子，雙臂后擺，作出往下跳的姿勢。

“不，不能——危險！”女孩大聲呼喊著。

男孩似乎沒聽見，再次擺動手臂，縱身一躍。男孩騰空而起，“噗”的一聲，雙腳落地，由于重心不穩，身子前傾，雙手在地上撐了一把，差點來個狗吃屎。

男孩落地姿勢不太雅觀，女孩很是擔心。

女孩站在男孩面前，心在怦怦跳蕩，說：“這么高跳下來，沒事吧？”

男孩擺了擺手，故作輕松地說：“沒事，我可以再跳一次，肯定比這次跳得好！”說著，他向滑梯走去。

女孩伸出雙手擋住男孩：“不，不用再跳了！”

男孩看著女孩著急的樣子，點了點頭。

女孩指著不遠處的秋千架，說：“我們蕩秋千去吧。”

兩副秋千架，掛在高高的原木大梁上，四根粗線繩從大梁上垂下來，像四根長辮子在風中擺動。

女孩坐上秋千板，雙手抓住繩子，兩腳下垂，腳尖蹬地，秋千便開始蕩悠起來。

男孩坐上另一副秋千。兩副秋千悠悠地蕩啊蕩啊。

女孩側過頭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看了一眼女孩：“雷雷。你呢？”

“哦，我叫寧寧。”女孩回答，“你幾歲？”

“我8歲。你呢？”男孩問。

“我也8歲。”女孩說，“哈，真巧，我們同歲。”

秋千在悠悠地飄啊飄啊，周圍的活動器材忽遠忽近都在舞動起來。

“你是處女座嗎？”女孩問。

“不是。”男孩搖了搖頭，“你猜猜。”

“獅子座——”

“魔羯座——”

男孩接連搖頭否認，然后他告訴女孩：“巨蟹座。”

女孩“哦”了一聲，問：“你猜我是什么星座？”

男孩頓了頓，若有所思，說：“處女座！”

女孩點了點頭，說：“你怎么知道的？”

男孩說：“你告訴我的。”

女孩瞪大眼睛，說：“我可沒有告訴你呀！”

“你一開始就問我是處女座嗎，所以我想你應該是處女座啊！”男孩笑了笑，“被我蒙對了。”

女孩也笑了，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說：“你真聰明！”

兩副秋千越蕩越高，女孩頭上的蝴蝶結猶如一只在空中飛舞的彩蝶。

男孩在暗暗用勁，秋千明顯比女孩蕩得高。

女孩發現了，也在努力追趕。

忽然，男孩抬起兩條腿，分別鉤住秋千繩子，身子往后仰去。秋千往前蕩，飄到最高點，男孩身子直直的，幾乎成了倒立狀，并且，男孩抓住繩子的雙手突然張開了。

“啊！”女孩又是一聲大喊，“危險——”

秋千上，男孩張開雙臂，上上下下來回飄蕩，真似一只展翅飛翔的鳥兒。

女孩的秋千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男孩從女孩身旁飛過，沖女孩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手，說：“沒事！”

秋千從女孩身旁飛過，發出“呼——呼——”的風聲。女孩坐在秋千板上，雙腳點地，靜靜地看著男孩上下飛舞。

驀地，女孩發出一聲驚叫：“蜈蚣！蜈蚣——”

飄在空中的男孩聞說，馬上雙腳著地，緊急“剎車”，急急地問：“哪……哪里有蜈蚣？”

女孩抬起雙腳，手指著地上正朝著他們爬來的蜈蚣，顫抖著嗓音，說：“看，看，蜈蚣……”

頓時，男孩著地的雙腳像被蜈蚣咬到似的，猛地縮了起來。他看到了，黃褐色的蜈蚣，扭動著一寸多長的身子，快速移動著細密的小腳，爬到了他們的秋千架下。

“啊——”女孩再次發出尖厲的驚叫聲。

男孩知道，蜈蚣是有毒的，會咬人。此刻，他心里也很害怕，平時看到一只小飛蛾在頭頂飛過，他都會躲得遠遠的，更何況眼前是一條可怕的蜈蚣。可是，看著女孩身子蜷縮在秋千板上，瑟瑟發抖的樣子，男孩不知哪兒來的勇氣，他跳下秋千架，沖向長椅，從鐵皮盒子里拿出一塊塑料圓牌，折回身急急奔向蜈蚣。

“小心，會咬人的！”女孩關切地提醒著。

男孩舉起圓牌，可是手不聽使喚，抖得厲害。他深深吸了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然后把圓牌打向蜈蚣。圓牌打空了，蜈蚣氣勢洶洶地掉頭向男孩奔來。

女孩看得真切，大聲喊著：“快跑！”

男孩迅速跳向一邊，再次將圓牌打向蜈蚣。蜈蚣被圓牌攔腰按住了，蜷曲著身體，舞動著爪子，奮力掙扎著。男孩使勁按住圓牌，仿佛握著一把小刀，來回切割著，蜈蚣終于被切成兩截。成了兩截的蜈蚣，還在扭動著身子。男孩用圓牌繼續切割著……

女孩走下秋千架，來到男孩身旁，遞給他一張白色紙巾，說：“你真勇敢！”

男孩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咧開缺著一顆門牙的嘴巴，嘿嘿地笑著。

這時，男孩奶奶來了。

“奶奶，你看，我消滅了一條蜈蚣！”男孩指著地上碎尸數段的蟲子，自豪地說。

“真的嗎？”奶奶不相信，平時連看見一只小飛蛾都被嚇得哇哇大叫的孫子，今天會打死一條蜈蚣？她蹲下身，仔細察看著，果然，地上有一條死了的蟲子。

“奶奶，我看到蜈蚣害怕極了！”女孩用手輕輕拍著胸口，心有余悸。“可是，雷雷真勇敢！”女孩對男孩滿懷欽佩。

“其，其實我也害怕的……”男孩不好意思地說。

奶奶看看女孩，又看看男孩，似乎一下明白了。她點了點頭說：“嗯，我家雷雷真的很勇敢。不過我告訴你們，這不是蜈蚣，而是一條香煙蟲，它只有外形跟蜈蚣相似，但不像蜈蚣那樣有毒，也不會咬人。”

“啊，是香煙蟲！”男孩和女孩驚訝地笑了起來。

“奶奶，我今天學到了新知識，這是香煙蟲。”男孩高興地說。

“奶奶，我也學到了新知識。而且，我還看到雷雷很勇敢！”女孩高興地說。

奶奶摸了摸孫子的頭，贊許地說：“雷雷，像個男子漢，是要學會照顧女孩子了！”

男孩紅著臉，靦腆地笑了。

女孩笑著說：“呵呵，奶奶，雷雷難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