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但丁故居

王學超

走進但丁故居

王學超

王學超，青海省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文集《召沁集》《縣域經濟探討》《心月集》《到神往之地——歐洲紀行》《歲月集——農民馬得祥的民俗收藏》《少小集》。

八點整，我們一行冒雨離開奧爾維耶托小鎮，乘大巴車北行，向意大利文藝復興運動發源地佛羅倫薩挺進。一提到去佛羅倫薩，我內心涌起一陣難以抑制的激動，這個響亮的名字，早在三十多年前，我在電大學《外國文學》時，腦海里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記，她是從教科書中，與她承載的文藝復興那個波瀾壯闊的偉大時代，她哺育的偉大詩人——但丁及其《神曲》一起進入了我記憶的深處，書中的記載雖然留在記憶深處，但總有一種遙遠和朦朧的感覺。那時候，我對佛羅倫薩這個外國地名，充滿了詩意的想象，她不愧是培育大師們的搖籃，連名字都充滿著詩情畫意的韻味，想象歸想象，總覺得她是故事里的故事，遙不可及，更沒有想到今天會“到此一游”。

佛羅倫薩被稱為“意大利的雅典”“文藝復興的搖籃”，眾多的世界巨星拱衛于此，把佛羅倫薩照耀得如同白晝。偉大詩人但丁躑躅在中世紀街頭；伽利略的天文望遠鏡差點撬翻了教會的圣壇；馬基雅維利的政治理論武裝了歐洲所有君主的頭腦；達·芬奇和米開朗基羅高踞在藝術之王的寶座上談笑風生……佛羅倫薩是文藝復興的藝術寶庫，整個城市仍保留著那個時代的風貌，彌漫著那個時代的氣氛。

汽車一陣顛簸，把我從神游中拉回，目光投向窗外，公路兩旁樹木郁郁蔥蔥，嫩綠如畫的草地，像錦緞一樣連綿起伏，鋪向視野的遠處，這綠色的世界如同水洗過一般，纖塵不染，使人感到格外的舒坦輕松。以前的探險家們用自己的腳步丈量，發現地球是圓的；今天的科學家們通過遙感，測出世界是平的。不管是圓的地球，還是平的世界，都是頭頂一片藍天，同沐一輪日月，春風吹拂，秋雨洗禮，時令更迭，歐洲這片土地呈現給宇宙的表情，是如此的令人賞心悅目。

一路走來，感覺歐洲各國的城市規模都比較小，一兩個小時就能從城市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望著窗外綠得讓人心顫的景色，我陷入了沉思。記得剛到奧地利吃過晚飯，幾個中國人從飯館走了出來，由于吃飯再加之天氣熱的緣故吧，一名中年男子胳膊上搭著衣服，一邊走，一邊用牙簽剔著牙縫里的食物，還沒走多遠，又干咳了兩聲，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爾后哼哼兩聲，一攤濃鼻涕飛落在潔凈的地面上，隨手拿出衛生紙，擦了一下就扔在地下了，此舉也許引起了歐洲文明之神的不滿，扔下去的紙沾在了中年男子的皮鞋跟上，中年男子跺了跺腳后揚長而去。這一情景引來旁邊幾個外國人的一陣竊竊私語，我雖然聽不懂外國人在說什么，但從他們的神情中看出了他們的不屑，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在歐洲，也許你有錢，但你別忘了你是一名中國人，在這里你代表著中國人的形象。我想起我以前看的一本書，書名叫《丑陋的中國人》，書中中國人的丑陋讓今天這名中年男子又重新表演了一下，且演繹得淋漓盡致。

上午十點半到達佛羅倫薩。這是一座千年古城，曾經因是歐洲文藝復興的發源地而名揚世界。據導游可珂講：“佛羅倫薩占地約102萬平方公里，44萬人口，整個城市的建筑布局以‘圣母百花大教堂’為中心，幾條小巷依次延伸。圣母百花大教堂是圓頂式的，據說是世界上第一座圓頂大教堂，圓頂高十米左右，遠看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型花蕾，綻放的是一種肅穆莊嚴的美，教堂雄偉高大，上面的浮雕蔚為壯觀，想看仔細了，非得把脖子仰酸了不可。”

下車后，我們冒著小雨前往圣喬萬尼廣場，行走在中世紀青石板路上，就能感受到佛羅倫薩古城濃郁的文化氛圍，整個城市如一座博物館，文藝復興的璀璨珍藏在每個角落，隨處都可以看到小天使、圣母的雕像，這些精美細膩的藝術珍品重重疊疊，裝點著佛羅倫薩的門楣，吸引著游人們的視線，到處都是名勝古跡，到處都寄居著精湛的藝術，到處都充滿著歷史的氣息；每個建筑都有故事，每個雕塑都有靈魂。尤其是那條人們熟悉的雕塑長廊，兩邊高大的屋檐下，矗立著許多著名人物的巨型大理石雕像，寫過《神曲》的但丁、雕塑過《大衛》和《圣母憐子》的米開朗琪羅、畫過《蒙娜麗莎》的達芬奇、《蒙娜麗莎》那神秘的微笑令世界為之癡迷，為之傾倒，至今無人企及，還有創作了《小天使》的拉菲爾……這些閃亮而令人敬畏的名字，這些為人類文明的發展創造了美，傳遞了美的藝術家、科學家、哲學家、詩人們，幾百年來目不轉睛地俯視著腳步匆匆的蕓蕓眾生，接受著來自世界各地人們的崇敬和仰視，他們的思想，他們的藝術，他們的詩歌，他們的探索和發現，他們的創造和發明，從這里散發，也在這里收藏。

佛羅倫薩人杰地靈，是大師們的故鄉，是藝術的殿堂。在佛羅倫薩狹窄的街道上慢慢地走著，我仰頭觀賞著，低頭思索著，輕輕地贊嘆著。初春的陽光，灑在這座城市的上空，仿佛給她披上了一件金色外衣，使整座城市顯得高貴和凝重。走在幽靜的小街里，令人有些興奮，又有些小心翼翼，那些記憶深處的歷史、傳記、小說等，在幽靜狹窄的小巷里，在流泉四溢的廣場上，仿佛一下子被激“活”了，眼前的大理石群雕，仿佛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有了動感，有了呼吸，有了聲音，有了蓬勃欲出的智慧和思想光芒，再缺乏藝術細胞的人，置身于這樣濃烈的氛圍中，也會受到感染、受到震撼。此時此刻，在我的腦海里閃現出許多的疑問，在這些印滿了大師們足跡的街面上，曾發生過多少激動人心的場景？它們曾經融入過多少大師們辛勤的汗水，傾聽過多少他們無奈的嘆息，凝視過多少他們憂郁彷徨的眼神，攝錄過多少他們苦苦思索、執著追求的神態和風雨兼程的身影？這些千年老人默默無語，它們就用這種特殊的方式收藏著歷史，也見證著歷史。今天的我，究竟會有幸站在哪位大師的腳印上？深厚的歷史積淀和文化底蘊，使佛羅倫薩與歐洲的其他城市相比，多了些優雅，少了些嫵媚；多了些安靜，少了些熱鬧；多了些溫和，少了些游戲；多了些淳厚，少了些張揚。佛羅倫薩像一部精裝名著，要細細地翻，認真地讀；如一瓶陳年老酒，要輕輕地斟，慢慢地品。

此時，雨已停，我們一行腳踏著清亮的石板路，前往但丁故居，但丁故居位于佛羅倫薩市政廣場東邊的一條幽深的街道。

走進幽深的小巷，導游可珂說：“這條街就是但丁街。1265年6月，但丁誕生在佛羅倫薩一個沒落的小貴族家庭，當時的佛羅倫薩是意大利最繁榮的手工業和文化中心，但丁幼年喪母，成年后父親也離開了人世，他是家里的長子，在1302年流放之前，但丁一直生活在這里。”啊！真想不到，這條街竟是偉大詩人但丁出生和生活的地方。難道《神曲》中關于天堂與地獄的描繪，對于那個世界豐富的幻想，就是眼前這個漂浮著氤氳之所，保留著昔日街燈的窄小街道里孕育出來的嗎？

我懷著疑惑的心情繼續前行，在“但丁街”的拐角處，一座石砌結構的3層小樓出現在眼前，與周圍的建筑相比，顯得古樸而破舊，未加粉飾的墻面由于歲月侵蝕顯得凹凸不平，一石一縫清晰可辨。

故居厚重而濕漉的青色石墻上，鑲嵌著但丁的半身側面塑像，高寬各約40厘米，望著墻上那幅毫不張揚但有著哲學睿智目光的頭像，那棱角分明不乏嚴肅的表情，給我留下了一個難以抹去的印象。這就是一個中世紀騎士貴族的居所嗎？這就是名流千古的偉人的故居嗎？要不是墻壁上鑲著落滿塵埃的半身塑像和塑像下的標牌提醒，很難讓人相信這就是但丁的故居。當年但丁不甘受辱，寧愿客死他鄉，其品格孤傲、堅毅。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靈魂不滅，相信在另一個世界的但丁靈魂也應該具有這個世界上曾經擁有的人格吧！

仔細端詳，但丁故居的外觀樸素、安寧，顯得有點冷清和寂靜，如同但丁生前的心境。我由此而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有理想，有追求，有抱負，每當遇到困難、挫折，遇到別人的非議的時候，只是在心里默默自勉：“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那個時代的許多年輕人，大都有過這種經歷，也有許多年輕人，就是在但丁的這句名言的鼓勵下，去追求自己的事業，并不斷實現自己的理想。在實現這個理想的過程中，有些人吃盡了苦頭，中西方文化的差異，對但丁這句名言有不同理解，并不像西方人提倡的叛逆、沖撞，中國人遵循的是“內方外圓”的處世方式。

中國人的性格是“垂釣型”的：一根魚竿，一個斗笠，耐心地等魚上鉤，知足常樂，樂在其中；歐洲人是“捕撈型”的：追求收獲最大化，所以絕不滿足釣魚，一有時機就會跳進水中一網打盡……從但丁故居出來，向左穿行就到了但丁廣場。我仰望著但丁的雕塑，熱淚盈眶，我年輕時就十分欽佩這位偉大的詩人，特別是他說的一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我把它當成人生的座佑銘，可以說它成了我人生的信條，現在看來我成了此條名言的犧牲品。此名言在中國行不通，在當今中國要學點《厚黑學》，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在中國的人際社會里，做人要圓滑，要學會中庸，才能成功；否則會被碰得頭破血流，到處碰壁，現在，當我明白這一點時為時已晚。

此時，又累又渴的我，便在但丁雕塑像下的臺階上坐下休息，眼前黃、黑、白各種膚色的人絡繹不絕。突然，坐在我前面的一位歐洲老人準備站起來，可能是坐的時間太久的原因吧，老人一個趔趄，被一黑人小伙子扶住，但還是一屁股坐在臺階上了，手中的衛生紙、橘子皮撒了一臺階，老人彎下腰，將撒落在臺階上的衛生紙、橘子皮一一撿起，然后邁著蹣跚的步子，走過馬路，扔進垃圾箱。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我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迷茫……

今天在佛羅倫薩，我們穿行在大街小巷，每當穿越馬路，都是汽車停下來讓行人先過。在中國習慣了中國式的過馬路，我真還有點不適應。意大利是資本主義國家，可人家的文明活生生地擺在你面前，對此我有點不解，也許人家車多人少，才養成了車讓人的文明習慣吧。還有今天早上在圣喬萬尼廣場照相時下著淅淅小雨，一金發女郎主動用自己的雨傘為我擋住雨，讓我拍照，還對我這個老外友好地笑了笑，難道她在學雷鋒？我納悶并百思不得其解。

資本主義國家人與人不是赤裸裸的金錢交易關系嗎？怎么也會對人友善。助人為樂，愛護公共衛生的一幕幕在我身邊活生生地發生了。看來對資本主義國家的精神文明建設，我們要有一個重新認識，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這樣才能更好地促進我們的精神文明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