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觀敘事的公共空間展示

張玉雪

摘 要：《靜》是以一種私人化的方式進行藝術創作，并且在公共空間進行展示的藝術作品。這件作品從微觀敘事的角度出發，運用綜合材料，選取患嚴重抑郁癥的姐姐作為創作主體，運用極具隱喻性的藝術手法，表達一種極其復雜而糾結的情感，以一種綜合繪畫的方式，在公共的展覽空間進行展示，以一個私人的個人的身份介入藝術，重新建立著藝術與歷史的關系。

關鍵詞：微觀敘事；私人化；材料；隱喻性

這是一件完全私人化的藝術作品，以一個作者私人的情感角度在公共空間展現一種微觀敘事。作品名稱《靜》，是以作者的姐姐為創作的主體，向觀眾敘述著作者私密感情中的恐懼、脆弱和柔軟。它講述了一個關于作者和患有嚴重抑郁癥姐姐的故事。在一張具有時代特色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典型的中國家庭的印花床單上，畫有兩個背對背的女性剪影，以及用頭發刺繡于床單上的二十句話，共同構成這件作品。

一、微觀敘事的隱喻性的公共展示

（一）從創作背景看微觀敘事的隱喻性

《靜》這件作品的創作背景很獨特，從私人的情感出發，并以患有嚴重抑郁癥的姐姐為創作的主體，本身題材的選取就是很私人化的，微觀敘事的，從作者自己身邊的人進行創作。而創作主體抑郁癥本身就有一定的隱喻性。抑郁癥是一種常見的心理障礙疾病，它主要表現為焦慮不安、缺乏安全感、出現幻覺等，而嚴重的抑郁癥往往都無法被治愈，最后危及生命。抑郁癥的創作背景也象征著抑郁癥患者這個群體的一個不安的狀態，讓人恐慌，讓人無助。據調查報告，近年來，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抑郁癥在人群中的患病率在不斷地提高，這也暗含著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會存在一些隔閡和危機，就如同作者和親姐姐之間的關系一樣，有著疏離而畸形的關系。

（二）從材料看微觀敘事中的隱喻性

1.日常性的印花床單

進入展場，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張普通而又典型的印花床單。這張床單是作者的母親結婚時用的印花床單，也是作者和姐姐一起睡過的床單。這種床單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典型的日常生活用品，它本身帶有時代的印記——八九十年代的懷舊風格，它幾乎可以說是八九十年代的象征以及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們的記憶。與此同時，這張有著時代記憶的床單上，最主要的就是見證著他們身體物理性的成熟，承載著作者和姐姐的一份成長記憶。床單，承載著一個人的生活記憶，以及日常行為，從日常的一種材料選取上，來呈現作品的敘事。而床單的柔軟質感，也象征著作者柔軟而脆弱的情感。

2.象征基因的頭發

在這件作品中，作者用“姐姐”之前偷偷剪掉的頭發在床單上縫制了和“姐姐”有關的二十句話。在作者的作品闡述中寫道：“一直以來，由于自己的個人經歷，我潛意識里已經將頭發視為一種生命性的象征，連做夢掉頭發都是一件恐怖的事。頭發，人體不斷再生的物質，對于我來說，是死亡，是恐懼。”頭發，是身體的一部分，一種不斷再生的物質，它在作者眼里，是生命，是死亡，是恐懼，這更多地是關于患嚴重抑郁癥的“姐姐”的記憶和體驗，而在我看來，頭發是人生理成長的象征，它也有著強烈的基因性，它象征著作者和“姐姐”有著不可斷絕的血緣關系，有著血濃于水的親情，但是由于姐姐患有嚴重的抑郁癥，卻和作者有著遙遠的距離，她們的關系疏離、畸形、恐怖，這是正常人所不能體會的一種被撕裂的矛盾情感。

3.治愈的朱砂

在這件作品中，作者用朱砂調制顏料，在印花床單上繪制了作者和姐姐的身體剪影。朱砂是姐姐在生病期間服用中藥中的一味中藥，朱砂具有治療失眠抑郁的效用，朱砂和姐姐的疾病密切相連，帶有姐姐的氣息。作品中涉及的中藥朱砂，往往都有疾病的意味隱含其中，其次朱砂有治療失眠抑郁的藥效，也暗含姐姐的病癥的嚴重性，同時朱砂在作品中的使用和床單在作品中的使用有著一定的呼應性，即朱砂和床單都和睡眠有關，二者的結合也暗藏著其中奇怪而無奈的情感。在我看來，這里的朱砂其實是隱藏著一種治愈的祈求和希望。藥，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會給人以治愈疾病帶來健康的希望。這里的朱砂也不例外，患有抑郁癥的姐姐，同樣也有治愈的可能。

（三）從圖像看微觀敘事中的隱喻性

1.背對背的剪影

在這件作品中，呈現在觀眾眼前的最明顯的圖像就是，那兩個背對背的朱砂色的睡覺的人體剪影。兩個都是背對著對方睡覺，蜷縮著身體，中間隔著很大的距離。她們是一對親姐妹，有著親情所固有的血緣關系，而且她們都是九零后，本應該有著親密的關系，但是呈現在觀眾眼前的卻是分離的、破裂的、奇怪的情景。睡覺，本應該是完全放松的狀態，但是圖像中的她們蜷縮著身體，都帶著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作者對患有嚴重抑郁癥姐姐的恐懼感，姐姐被抑郁癥折磨的痛苦感，蜷縮的睡姿中透露著不安的氣氛。而她們背對著背的睡覺情景，象征著某種她們對對方的一種逃避和不敢面對。中間相隔著遙遠的距離，這段距離不僅僅是我們看到的物理床單上的距離，也象征著她們之間感情的距離，這個距離是令人無奈的，也是叫人心酸，原本親密的人，變成了畸形恐怖的對象，關系是如此地疏離。

2.細膩的文字

在這件作品中，作者用姐姐偷偷剪掉的頭發在床單上縫制了二十句和姐姐相關的話。作者用刺繡的手工方式，細膩地將這二十句話仔細地縫制在床單上，這中間隱藏著作者心底最為細膩的情感表達。文字、材料，都和姐姐相關，這之中暗含著作者在對患有嚴重抑郁癥的姐姐懷有巨大恐懼中的那份最為微妙而細膩的愛。在作者的作品闡述中寫道：“以前，我和我姐的關系不是這么奇怪，畸形的。”作者刺繡的文字，記錄了姐姐的喜好，日常的行為等，例如，她喜歡小貓，她有時白天會睡很久，她受不了總是出現的幻覺……這些都是對姐姐的生活記錄，成長記錄，這些文字本身就有極強的敘述性，它敘述著姐姐的成長，也敘述著作者的情感變化。同時刺繡的手工縫制，更加體現出那份情感的真實與珍貴——舍不掉的情感牽連，即使帶著極大的恐懼和無奈。

3.鮮艷的紅花

作者在作品中特意選取了有大紅色花朵樣式的床單來創作作品，在我看來，這也是極具隱喻性的表達，正如作者所說，“艷的不應該只是花朵，還有二十多歲正好的青春”。她倆都是九零后，正值二十多歲的大好青春，但是他們的周圍卻包圍著抑郁癥的恐怖氣息，紅色的花朵與她們的現實形成截然不同的對比，而這也許是作者心中的的某種期盼和希望，同時也是她對生命的一種尊敬和敬畏。

二、公共空間里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作為在展廳的藝術作品，它都是面向一個公共空間展示的藝術作品，而這件作品《靜》是從私人個人化的角度出發，進行一種成長記憶的記錄和回憶，對生命、死亡、命運的感悟。在這件作品當中，姐姐是作者創作的主體，是一位普通的姐姐，但也是特殊的姐姐，而這種特殊性，是作者心中不可磨滅的一種情感和恐懼，這種特殊，也使得我看到生命里不能承受之重。

這位普通的姐姐，本來可以和正常人一樣，擁有美好的青春時光，但是嚴重的抑郁癥給她帶來的是無盡的痛苦和折磨，這也給作者帶來了危機和恐懼，原本親密的姐妹關系變得畸形而疏離。從兩姐妹的關系也折射出，這個家庭所要承受的苦難，和睦的家庭也因此被撕裂。抑郁癥患者，在公共話語中，幾乎是不怎么被提起，甚至在人們的眼里都是可以忽略的，但是《靜》這件作品，卻從私人的角度出發，將一種被隱秘的事實用藝術的手法敘述出來，讓觀眾體驗在抑郁癥籠罩下的親情，體驗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三、在微觀敘事中重新建構藝術與歷史的關系

在我們日常生活中，通常個人化的東西都像是自己的一個秘密，被自己小心地收藏，自己都會將自己私人的東西隱藏而不是公開，但是這件作品《靜》，沒有選擇什么宏大敘事，而是將自己最為私密的情感以展覽的方式公開展示在觀眾眼前，微觀敘事中的私人感情就是這樣直接地裸露在觀眾面前，細膩的微觀敘事同樣給觀眾帶來震撼。這就是這件作品之所以能夠選入“千里之行”展覽的原因所在，作者在一種細膩的微觀敘事中，以一個私人的個人的身份介入藝術史，重新建立了一種藝術與歷史的關系，使私人的情感，普通人的情感，抑郁癥患者的元素同時參與進藝術史的書寫。同時，這種私人化的藝術表達也是一種對時間的對抗，將微觀敘述定格在那個時間段，將那段時間寫入歷史，重新構建歷史關系，開啟個人化的微觀敘事。

四、從私人歷史中體驗大歷史

《靜》這件作品的微觀敘事，讓觀眾看到藝術作品所呈現出的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私人歷史的敘述，個人精神的表達，整個作品的呈現，都值得我們去反思。而作者運用這樣的藝術表達方式，也是一種個人的解脫和救贖，打破自己內心的防線，將內心世界展示給觀眾觀看，對自己內心的那份恐懼的反思和追問。用這樣一種創作方式將人們的視角拉回最為微小的事物上，去體驗去反思這個社會所帶有的一些被人們視而不見的真實。

《靜》不是真正的靜，是一種鏗鏘有力的話語敘述，私人化的敘述中隱含的是大眾話語的歷史，私人的歷史體驗折射的是整個人類的歷史。在微觀敘事中體驗個人的情感，在公共話語中，體會聆聽私人的聲音。

作者單位：

四川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