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童話

龔細鷹

春天，桃紅柳綠，醉人的花香在密歇根大學的校園里輕緩流淌，杰克教授正聆聽著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們暢談夢想。一個靦腆的男生輕聲說：“與同學們的夢想相比，我的或許很小，我只想出版一本兒童圖書，這是我從小就有的夢想。”

一席話讓杰克教授始料未及，他說：“可是你大學四年學的是創意寫作，我覺得你要出的書應是兒童文學作品，而不是兒童圖書。”

男生平靜地回答：“這并不矛盾，我的圖書也會有文字說明，這正是我學習寫作的原因。但我覺得，有時候一幅畫會比一段文字更能表達一種情感，也更能打動讀者。”

這個名為戴維·津恩的男孩傾力于自己的圖書創作，當一切準備就序后，他帶著自己的書稿躊躇滿志地去見一個書商。戴維把書稿攤開在書商面前，慷慨激昂地向他介紹自己的書稿。書商卻未看一眼，只是慵懶地坐在那里，問道：“你知道出一本書要多少錢嗎？至少一萬美元！我可不想拿一萬美元去打水漂。”

書商輕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戴維，他沒想到，自己十多年的努力與夢想竟然這樣輕易被人否定了。戴維沮喪地走出書商的辦公室，無助地看著大街上來去匆匆的人們，突然，腳下一個踉蹌，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兒凹陷破裂的地磚絆了自己一腳。戴維覺得自己就像這地磚一樣卑微，不禁對它心生憐憫。未來怎么辦？難道就像這破碎的地磚一樣被人忽視，永遠這么沉寂嗎？不，決不！注視著腳下，戴維的眼睛一亮，他放下提包，從包里拿出一盒五顏六色的粉筆，跪在地上畫了起來。先用白色粉筆勾勒出初稿，接著用彩色粉筆填色，濃墨重彩、輕描淡寫，漸漸地，一幅畫呈現于眼前：一只頭戴牛仔帽的小老鼠手持長劍，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始自己的“仗劍走天涯”之旅。前方的路布滿荊棘，但它并不畏懼和氣餒，依然信心滿滿地奔向遠方。

一個小男孩在戴維面前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注視著他手中那支神奇的粉筆；一位年輕的爸爸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駐足，津津有味地看著；一個女孩干脆盤腿坐在戴維前面，專注地看他畫。越來越多的路人停下了匆匆的腳步，對著腳下那只意氣風發的小老鼠露出開心的笑容。

戴維也笑了，一幅畫就可以讓人們對一塊兒殘缺的地磚刮目相看，為什么不讓更多的街景成為一幅畫呢？戴維再也停不下來，他尋找一切可供繪畫的地方：一個飄滿落葉的角落；一盞長夜不息的路燈；一朵盛開在殘缺圍墻下的小花……這些在街頭路邊司空見慣的東西，被戴維巧妙地構思，勾畫出一幅幅溫暖動人的畫面：小老鼠格洛斯特站在一片楓葉上，竹篙輕輕一點，圈圈漣漪蕩漾開來，旁邊落葉繽紛；萬籟俱寂，暖黃的路燈下，小飛豬菲洛米娜席地而坐，手捧一本書沉醉在書的意境里；大雨傾盆，小怪獸斯魯戈撐著一把小雨傘，為從花中飛出的小蜜蜂遮雨，自己卻被淋得渾身濕透……

有一天，戴維在街頭繪畫時，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一個小女孩悄悄為戴維撐開了傘，雨卻越下越大，戴維只能遺憾地收拾工具離開，小女孩也跑到商場門口避雨，卻把傘撐開放在雨中，傘下，小怪獸斯魯戈調皮地眨巴著眼睛。看到這一情景，戴維的眼睛濕潤了，這樣的溫暖更成為他堅守自己夢想的動力。戴維的粉筆畫，成為安娜堡街頭一道獨特的風景，它讓這座城市普通而單調的一角瞬間變得充滿了生氣。有時，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一場傾盆大雨就將一幅完美的粉筆畫沖刷得了無蹤跡。這短暫的美好，不但沒有讓戴維感到遺憾，反而激勵他更竭盡全力去完成自己的每一幅畫作。當戴維埋頭于畫中時，身邊喧囂的世界已離他遠去，他深深沉浸于自己的童話故事里不能自拔。

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人們常看見這個不善言辭的男子在街頭作畫。29年光陰緩緩流逝，昔日那個英俊高大的男孩已年過半百，臉上有了歲月的滄桑，而不變的是他那雙執著且明亮的眼睛。29年間，戴維畫過海報、漫畫、風景畫，主持過兒童廣播節目，錄制過有聲讀物，但工作之余，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帶上粉筆盒走上街頭。

爆紅是在一夜之間，那天戴維將自己以前拍下的粉筆畫上傳到臉譜網，人們被畫中的溫馨與美好感動了，他的粉絲量從零迅速上升到百萬。了解到戴維的夢想后，粉絲們籌集了三萬美元，為他出版了他的兒童圖書，各方媒體蜂擁而至。鮮花與掌聲沒有使戴維忘乎所以、利欲熏心，他的眼睛一如往常一樣沉靜而干凈，他把書捐給世界各地需要的學校和圖書館，同時到社區免費為孩子們上課，教他們繪畫。

戴維創作的街頭粉筆畫，描繪了一個個美麗的童話世界，這些路邊的童話，把溫暖與快樂帶給過往的人們。戴維用自己的經歷告訴人們：世界上沒有一蹴而就的夢想，永葆初心，總有一天，夢想之花就會在腳下燦然綻放。

（編輯 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