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那些稀缺的珍品

向墅平

1

菜市場里，大凡那些帶有“土字頭”的菜蔬，如土胡蘿卜、土番茄、土茄子……乃至土雞鴨肉蛋等，基本都成為大眾市民熱購的對象。

按一般常識，那些土字頭蔬菜，是在自然環境下，無污染、無添加而自然生長起來的，是綠色食品。只是，此類菜蔬，在菜市場所占比例較小，為稀缺之物。

因為稀缺，一些原本極為平常的東西，在茫茫都市里，竟成了珍品。

2

置身茫茫都市，噪鬧，無時無地不襲擾身心——清靜，成了稀缺珍品。

大街頭，鬧。無數汽車的鳴笛聲，商販們配有高音喇叭的叫賣聲，眾多行人的喧嘩聲。

商場里，鬧。環繞音響聲、顧客聒噪聲，不絕于耳。

餐館內，鬧。除了眾食客咀嚼食物的咂吧聲，還有他們不時發出的閑侃與笑聲。

車站、碼頭、廣場、歌舞廳、菜市場都鬧……在城里欲見得一真正清靜之地——難！

要想享受一處“清靜”時空，或可以付費，將自己遁入某些幽深的私密之所；或索性將耳朵罩住，以獲取一時的耳根清凈。

最挑戰聽覺耐性的，則是夜間入眠時。屋外，車笛聲依然會時時響起，還會伴隨夜游一族雜沓的足音踩過。若這夜里的噪音使你特別煩躁，根本不能安睡，你要么有錢，購一套城邊山上或郊區的別墅入住；要么將門窗和墻壁，設計成隔音的完美效果。你要么得在躺下前，除了將所有門窗關嚴，最好還將耳朵堵住，或者以被蒙頭。

當然，之于大眾市民而言，隨遇而安，鬧里求靜，習慣成自然，則是種雖無奈卻極管用的現實之道。

3

密密層層的水泥叢林，擠在一塊兒，挨在一塊兒，這便是城市的面貌特色。

一上街，尤其是步行街，摩肩接踵，擠擠攘攘，已成常態化景象。

馬路上，過于密集的車流，使得某處稍一出紕漏，堵車便亦成常態。

去商場去公園去游樂中心，乃至上公廁，也常常有人群擠擠碰碰，更甭說擠公交、地鐵趕上下班了。

城里處處，怎一個擠字了得！

因為“擠”，城里的空間凸顯出一種逼仄的不堪狀況，使都市人不幸缺失了身心上的雙重自由。

為了開辟空間，拓展視野，逃離“擠”的宿命，你要么出城去海濱去山上去郊區購買獨棟樓房居住；要么去野外旅游，暫時獲得身心自由；要么在城里選購一套足夠大的房子，且最好帶有天樓，或至少帶有外陽臺，以為你自己的生活辟出一座都市里的“后花園”。

倘若所有這些方面，你都難以企及，那唯有站在鏡子前，對自己莞爾一笑——權當在這世間修行吧，心遠地自偏！

4

蒼茫都市，蕓蕓眾生，面孔如繁星處處呈現，只是大都彼此陌生。因為陌生，冷漠、戒備成了常常浮現在人們臉上的標簽式表情。

君不見，老人摔倒街頭，無人相扶；近身咫尺，漠然相向；毗鄰而居久不相識……

都市繁華熱鬧的表象下，掩蓋著的卻是冰涼、堅硬的質地。

鄉下生活的母親，每從老家進城來，總會在我居住的小區主動跟鄰舍們打招呼、攀談，雖然和他們并不相識。奇怪，那些平素和我們無語且帶冷面的人們，竟可以與母親聊得自在，如遇故人一般。

性情隨和的母親，其實為我們破譯了人與人之間溝通的“密碼”——坦誠相待。

坦誠相待，讓人心彼此間消融了隔閡；心與心之間，不再有堡壘——而這亦是都市人所稀缺的一件珍品。

何妨在擦肩而過時，彼此多一個微笑；在近身相處時，彼此少一份戒備；在毗鄰而居時，彼此多一次問候……

5

都市人最稀缺的，還有一件珍品——內心的純真。

攘攘都市，是一個欲望的集中營。存身于其中的人，總不免會被欲望填塞了內心：浮躁、功利、貪婪、追求不止，以致讓身心承載重荷之苦。

朋友Z君，多年前，從鄉下進城來打拼。從一個車間學徒工，一步步升為師傅、車間主任，至目前的副廠長，距一把手寶座僅一步之遙。廠長年過五旬，離退位不遠。他自然“野心勃勃”，只想登臨其上。可競爭這一寶座的中層干部，恐怕有好幾位，且個個都非等閑之輩。明里暗里鉤心斗角，頗耗心力，Z君因此常感身心疲憊。除此之外，Z君還在為自己銀行存款的位數操著心！

Z君與我小聚，頻頻短嘆長噓，一副“人生不得志”的情狀。“何不適當放一放自己，回歸純真內心。”我笑著提醒道。Z君似有所悟。那以后，再聚時，臉上漸顯云淡風輕。

回歸內心，還原純真，是在自覺關閉了欲望之門后所臻達的全新境界。

當明月傾城時，且將自己囫圇淋浴于清靈如水的月華里吧。讓那永遠不會被都市欲望污染的月華，洗去你心底的污垢。或者翻開久違的書頁，在蘭花一般沁人心脾的墨香里，回歸簡單而純凈的初心……

（編輯 思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