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形

李忠元

李默總去校門口的小賣部打電話，以前是打電話向父母報平安，最近幾次卻都是要錢。

李默要的錢都沒花在自己身上，作為窮人家的孩子，他一向節儉，只因為和班花徐琳談起了戀愛，又因為自卑，在女友面前對自己的家境能瞞則瞞。徐琳不知情，只當李默是富甲一村的農民企業家的兒子，花起錢來自然沒啥負擔。李默打腫臉充胖子，每天強顏歡笑。

李默家在長白山腳下的木匠溝，父母一生窮苦，好不容易培養兒子跳出龍門，自然砸鍋賣鐵也要供兒子讀書。苦熬三年多，眼看就要苦盡甘來，沒想到兒子的生活費突然開始飆升，老兩口快吃不消了。

一個“520表白日”就讓李默沒少破費，可接下來還有徐琳的生日。為博佳人一笑，又為了自己可憐的自尊，李默一次次編造借口向父母要錢。他也知道父母不易，也想過告訴徐琳真相，可一想到殘酷的分手，想到那些嘲弄的目光和可畏的人言，他又退縮了。

“爸，我們最近開展了一項新課程，叫體驗生活，得交一筆錢，您快點匯些錢來吧。”李默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謊言會逼著父母連夜賣掉豬崽，賣掉一年生計的希望。

李默家的電話還是他剛考上大學時安裝的，為的是他和父母聯系方便。李默的媽媽本來一直把電話放在床邊，準備隨時接聽兒子電話的，可自從兒子開始頻繁要錢，李默的父母就像避瘟神似的，把電話放得遠遠的，還在上面放了一個棉墊子捂住，生怕聽到它的尖叫聲。

撒謊騙錢的電話不能在宿舍打，李默就去小賣部。一來二去，和賣貨的阿姨王妍熟識起來。

一次，見李默放下電話，王妍笑著說：“孩子，你家也在農村吧。我說句不當講的話，農民掙錢不容易，你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可別亂花啊。”李默有點生氣，“我家是在農村，但不缺錢！”王妍“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畢業季到了，徐琳對李默說：“走，讓我媽見見你吧，咱倆能不能長久，就在我媽一句話了！”

李默精心準備了一番，穿上剛買的西裝，高高興興跟著徐琳去了。可見到準岳母，李默卻傻眼了，原來徐琳的媽媽正是經營小賣部的王妍。

【原載2016年6月2日《檢察日報·市井》】

題圖 / 啊哈，這個人就是娘！ / 邸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