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把土壤洗一遍

王安

6月5日瑞士就一項議案進行公投。此議案提出，每月向每位瑞士公民無條件發放兩千五百瑞士法郎，合一萬六千八百元人民幣，兒童也將得到六百二十五瑞士法郎，合四千二百元人民幣。在瑞士，任何議案只要在十八個月內獲得超過十萬名公民簽名，就可提請舉行公投，有望成為憲法修正案。這個議案獲得了十二萬六千名瑞士人的簽名，勝利在望。

議案是一個由教師、記者等幾名獨立知識分子組成的非政治團體提出的，為大眾謀福利，名頭不錯，說法也“高大上”：發放基本福利可以免除人們的后顧之憂，激發更多活力和創造力。

但更多的瑞士人怒了：瞧不起我們的智商嗎？——這錢哪里來？這事兒要是成了，每年要支出兩千零八十億瑞士法郎。其中，一千五百三十億將直接來自稅收，另外五百五十億來自社會保險、社會輔助支出等賬戶。瑞士2016年的財政預算僅六百六十多億瑞士法郎，這筆開支相當于瑞士年財政收入的三倍多。當然，政府可以印票子，然后物價上漲，然后大家財富兌水，就像割自己的肉煮煮解饞一樣——不能這么埋汰人嘛。

還有另外的辦法，就是壓縮瑞士政府的自主開支，甭惦記著瞎投資從中自肥，官員減薪一半，讓他們連根冰棍都買不起。細一想，不對，政府已經被壓得夠狠了，每年審預算都像審孫子一樣，官員自掏腰包買冰棍尚可，但動公款門兒都沒有。而且，就算是政府關門，官員回家，也不可能省出三倍的錢來，這肉當然還得割自己的煮自己的。

瑞士人民是明白事理的，在參與投票的兩百五十萬名瑞士人中，76.9%的人投了反對票。

瑞士人民愛公投，靠投票解決國家的大小事理，除了每四年一次的議會選舉，每年瑞士都有四次全民公投，每次都可能有多個議案。這是一個近兩百年的傳統，從1848年至今，瑞士已經進行過五百七十多次全民公投。

瑞士人的公投還是有質量的。2014年5月18日，公投最低工資議案，76%反對：這是全球最優厚的方案，每小時最低工資二十二瑞士法郎，或每月四千瑞士法郎。2015年6月公投征收遺產稅，71%反對：“富二代”盡管坐享巨額財富，但也不是不勞而獲的，讓素不相識的人去分人家的財產，那才是搶劫。2016年2月公投禁止食品投機交易，60%反對：不是投機者把食品價格炒上去的，投機者不過是提前發現了這一趨勢，投機行為鼓勵了市場供給，是在平抑物價。

而在我國，大家認為是炒房者把房價炒飛了，是黃牛把火車票價抬高了。我國最著名的投機者是電影《青松嶺》里的錢廣。

5月31日，《土壤污染防治行動計劃》發布。這個《行動計劃》是科學家操辦的。

2014年4月，第一次全國土壤污染調查發布，污染點位超標率達16.1%。土壤污染率這么高，政府要投入多少錢來治理？參與《行動計劃》編制的有多個部委和部門，都是位高權重的機構，他們與專家在治理路線、責任劃分和評價標準等細節上都有激烈爭論：土壤污染防治是以風險防控為主，還是“大修復”？專家認為，目的是不讓被污染的土壤對人造成危害，而并非一定要把污染物從土里取出來。

在專家的堅持下，《行動計劃》前后修改了五十多次，最后的結果與草案已大不一樣：拒絕大修復。據測算，完成《行動計劃》要求的監測、評估、風險防控和治理試點，國家投入的資金只在四千五百億元左右。

【原載2016年6月17日《青年商旅報·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