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蘇
母親節那天,我往老家打電話,媽媽告訴我一個“八卦”,我們大院的李大媽跟一個老頭談戀愛了。媽媽說:“大媽也太糊涂了,一輩子清清白白,到老了卻鬧出了這花花事兒。我們幾個老姐妹都勸她,要不就干脆結婚,省得別人嚼舌頭,她偏不,還非要談什么戀愛。”聽著媽媽痛心疾首地說話,我偷偷笑了,李大媽能走出這一步,我一點都不奇怪。
李大媽年輕時就是敢于追求自由的姑娘。那時,她一心要走出小山村,拒絕了不少小伙子,一直等到變成了老姑娘,才選擇了城里帶著兒子大虎生活的鰥夫老李。她常感嘆,因為沒有工作,她這一輩子做大老李的媳婦,當大虎的后媽、二虎的親媽。“我是出了泥潭又入冰窖,沒過上好日子.”李大媽總愛這樣跟我嘮叨。
直到老李去世,李大媽才終于有機會過另一種日子。那年她才50歲,還留著一頭長發,身材也保持得很好。每天,她都會換上運動裝,到公園里跳廣場舞,能隨著很多浪漫小曲跳。這在以前,她是連想也不敢想的。
后來,因為舞跳得好,李大媽被推薦參加了社區的老年藝術團,認識了一批趣味相投的老伙伴,很快跟著大家去外地參加比賽了。聽說跟她談戀愛的那個老頭姓王,就是她的舞伴。他倆是團里的領舞,因為共同的愛好,他們配合默契,整天有說不完的話,比年輕人談戀愛都熱乎。
我再次見到李大媽時,是家里的老房子拆遷后,我們大院的人都遷進了新的安置樓。我幫媽媽安頓好后,就去找李大媽。她住在一個小房子里,神情有些落寞。
我有些不解,她家的房子明明能置換120平方米的大房子。李大媽跟我講了事情的原委:分配新房子的時候,大虎和二虎就商量好了,把她120平方米的房子換成兩個60平方米的,分別屬在他們哥倆的名下。這樣,媽媽百年之后,他們就不用為房子發生爭執了。他們商量好,媽媽愛住哪套就住哪套。李大媽一聽也有道理,就答應了。
“您和王大爺的戀愛談得咋樣了?”我故意調侃她。李大媽低下頭,眼圈都紅了。原來,他們的事情遭到了各自家人的反對。那次,王大爺來看她,商量著以后結婚就可以住在這套小房子里,結果被二虎趕了出去。二虎怒斥他:“想結婚就回自己家,別想進我家的門!”這時,李大媽才意識到,房產證上是兩個兒子的名字。大虎、二虎想用這樣的方式讓她徹底斷了心思。
我問:“王大爺家沒有房子嗎?”李大媽低著頭說:“老王跟兒子媳婦一家人住在一起,本來媳婦就很嫌棄他,他們更不可能容下我。”我不知道該勸她些什么,只覺得心里很疼。
“挺好的,我一個人夠住,也習慣了。”她安慰我,眼睛里紅紅的。
我心里窩著一團火,為她支招:“你的兩個兒子干涉老年人婚姻,騙取你的房產,你有權利去告他們。”她搖搖頭,笑了笑說:“算了,我怎么可能去告兒子們?再說,他爸留下的房子,也該他們繼承。”
又過了很久,我幾乎淡忘了李大媽。一天,我意外地接到了她的電話。她和王大爺決定在一起了,兩個人從各自兒子家里搬出來,一起租了間小房子。我要恭喜她,又不免替她擔心:“你不怕,萬一你們老了……”我知道,那恐怕是所有老年人思慮最多的事。
“誰也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時候來,也許是明天,也許還要二三十年。我都等了那么多年才能過我想要的日子,不想為了等所謂的老的那一天,再浪費時間了。反正,王大爺好,值得我付出。”李大媽的聲音不大,卻很堅定。我沒說什么,卻在心里默默為她加油,希望她的晚年生活在愛情之花的滋養下愈發豐沛、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