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對歐盟的挑戰與影響

葉自成

公投脫歐實質上反映了英歐關系和歐盟所面對的嚴峻挑戰

第一個挑戰是外部挑戰，主要是由中東地區的居民以移民、難民等多種形式進入歐洲引起的。這些中東居民進入歐洲國家后，從宗教信仰、民族文化、生活習慣、人口出生等多個方面，對歐洲地區的信仰、文化、習慣、就業、人口比例造成沖擊和影響，反映了歐洲文明與穆斯林文明之間的差異和矛盾。英國總人口有6300萬人，近年來有約四五百萬歐洲以外的外國人進入，另外還有數百萬歐盟成員國的公民在英國工作、定居，給英國的就業、安全造成較大壓力。

第二個挑戰是歐洲國家經濟發展的差異帶來的內部挑戰。歐盟從原來的6個國家，擴展到28國，影響力上升了，歐洲統一也有很大進展。但由于擴張速度太快，各國經濟發展水平和質量不同，再加上近來受國際金融危機和歐洲債務危機的影響，希臘等國出現了嚴重的收支不平衡。這些歐盟成員國經濟財政狀況很差，卻又要維持居民的高福利，英國等經濟較好的國家每年要向這些國家提供巨額財政援助，英國差不多每年要提供凈財政援助86億英鎊。

第三個挑戰是地緣政治的挑戰，反映的是英國作為島嶼國家與作為大陸國家的法德之間的傳統矛盾。英國在丘吉爾時期曾積極推動歐洲的統一，但后來擔心歐洲統一使法德坐強因而一直不積極。法國戴高樂也不希望與美國保持特殊關系的英國加入歐共體，擔心英國在其中起負面作用，同時會破壞法國在歐共體中的領導作用，阻撓歐洲的聯合。所以當后來的英國首相麥克米倫看到歐共體發展很快，提出加入歐共體時，法國曾三次否決英國的申請，直到1973年英國才加入。而英國加入歐共體后也一直對法德持有戒心，1975年就有脫歐公投；后來法德推進貨幣聯盟、歐盟央行、統一財政政策時，又遭到撒切爾夫人的強烈反對；近年來歐盟不斷擴大，而法德的影響也在擴張，英國擔心權力越來越大且受法德影響的歐盟總部會逐漸蠶食英國的主權，因此導致了這一次的脫歐公投。

雖然法德是歐洲聯盟的主要領導國，但英國作為歐盟的重要成員國，影響力也是很大的。這主要表現在，英國是歐盟的第二大經濟體，是歐盟的金融中心，是歐盟的主要財政凈貢獻國，也是聯合國常任理事國。因此，英國脫歐公投的結果，不管最后真脫還是通過妥協談判繼續留在歐盟，都會對歐盟產生消極影響，對歐洲文明是一次十分嚴峻的挑戰。

英國脫歐公投后，歐盟面臨三種前景

第一種前景是歐洲統一前景暗淡。從理論上說，歐洲文明是一個偉大的文明，善于在危機中前進。

但從實踐來看，歐洲統一的難度太大，而能夠擔當起這一偉大使命的領導人幾乎沒有。即使有，在歐洲民主化已經深入人心，公民在決策中的作用大大提高的時代背景下，也決難再現往日風光。因此，盡管英國脫歐還有漫長的程序之路要走，最后也不一定真的脫歐，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英國繼續留在歐盟框架內，歐盟統一化的進程也肯定會慢下來，繼續擴張的勢頭肯定會受到遏制，統一之路將變得更艱難。

第二種前景是英國脫歐導致歐盟南聯盟化。歐洲國家內部對英國脫歐也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態，似乎英國脫歐是英國自行出局，對歐洲統一不一定是壞事。正如《歐洲評論》主編所說，“對英國而言，絕大多數的經濟學家都相信，如果英國離開歐盟，將會對其經濟造成災難性的后果。然而少部分英國政治家和英國人民認為離開歐盟他們會在經濟上得到一定的好處，因為他們可以與歐洲達成一些有利于他們自身的貿易合同與合作。但我認為這是不會發生的，因為他們選擇離開歐盟，就意味著他們出局了”。很遺憾的是，不會發生的事正在發生。而且，英國脫歐也有可能引發歐盟內部的連鎖反應，引發新的國家退盟和歐洲國家內部的統一問題。從公民的傾向來說，除英國外，希臘、意大利、葡萄牙等國脫歐的勢力都有較大比重，其中希臘為60%，意大利和葡萄牙有40%以上；甚至連歐盟的核心國家法國國內，主張脫歐的公民比例也達到40%左右，右翼的國民陣線有較大影響，已經在法國多個選區攻城掠地；而在意大利，右翼政黨“五星黨”剛剛贏得了羅馬市長的選舉。如果今后幾年歐洲的經濟持續下滑，進入歐洲的中東移民和難民繼續增加，并導致歐洲國家的就業壓力增大、恐怖事件上升，會對這些國家的公民對歐盟的態度產生更大的負面影響。沒有英國的歐洲聯盟是可以想象的，但沒有法國的歐盟卻不能想象。同時，英國脫歐公投還可能刺激歐洲國家內部的獨立傾向。英國脫歐公投后，獨立傾向較重的蘇格蘭、北愛爾蘭地區也提出要求進行獨立公投，表示要堅決留在歐盟。更大的危險也許在于，英國脫歐公投也造成了英國內部的分裂，從家庭到公司，從政黨到議會，都在發生激烈的爭論，甚至有主張留歐的工黨議員被暗殺的悲劇。這種分裂會長久在英國乃至歐洲蔓延。西班牙、意大利、愛爾蘭等國的獨立組織也會遙相呼應。

第三種前景，是歐洲聯盟對歐盟的結構、制度、規模、政策進行深刻反思，采取切實措施，使歐盟獲得發展新動力。歐洲有那么偉大的文明，那么深厚的底蘊，未必就沒有機會置之死地而后生。正如老子所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如果歐盟的領導機構、精英能正確應對英國脫歐公投的危機，正確分析歐盟面臨的各種困難并找到合適的解決方案，英國公投脫歐也可以成為促進歐盟進一步發展的契機，激發歐盟國家痛下決心，進行更徹底更穩妥的改革，使得英國脫歐成為歐洲統一的強大刺激因素。歐盟的統一少了一個潛在的反對者，也未必不是好事，促進歐洲統一的核心國家反而能夠采取更大膽的步驟。雖然深化統一的進程短期內不可能繼續推進，但至少可以化解和緩和當前的危機，為歐盟今后的發展贏得時間和新的機會。

【參考文獻】

①西奧·德漢：《英國選擇離開歐盟，就意味著他們出局了》，《探索與爭鳴》，2016年第6期。

責編/譚峰 美編/于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