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詩鈺



[摘要]唐代黃堡窯出土的一件素胎黑彩嬰戲紋盤,很多學者認為其紋飾為兒童跳繩紋,筆者通過查閱文獻及對比研究的方法否定了這一說法,并推測該器物的紋飾可能為童子執蓮紋。
[關鍵詞]黃堡窯 素胎黑彩 嬰戲紋 兒童跳繩紋 童子執蓮
黃堡窯位于陜西省銅川市,從唐代便開始生產瓷器。宋代黃堡窯習慣上被稱為耀州窯,在北方甚至全國都極具影響力。靖康之后開始衰落,直至元代仍有燒制。黃堡窯是一處歷史悠久、內涵豐富的窯址。
黃堡窯的繁榮期雖然是在五代以后,但若說瓷器品種的豐富多樣還是在唐代。唐代黃堡窯的產品種類極多,青瓷、白瓷、黑瓷、黃釉瓷、茶葉末釉瓷、花釉瓷、唐三彩等等層出不窮;裝飾方法多樣,刻花、劃花、刻花填彩、釉下彩、素胎黑花等,可謂百花齊放。其中素胎黑花最具特色、別具一格。
唐代黃堡窯燒造的素胎黑彩瓷,是在素胎上用黑釉汁繪出花紋,有些在繪花前先上一層白色的化妝土,直接入窯燒成。這種彩繪瓷,在白色素底上顯現出朵朵明亮突起的黑釉花飾,具有一種民間剪紙式的素雅質樸之美,別有情趣,是這一時期黃堡窯的創新品種。
圖1中的唐代黃堡窯遺址中出土的素胎黑彩盤,由于殘損無法觀察到其上完整的圖案,發掘者在描述這件器物時,認為盤內的紋飾是兒童跳繩。很多學者也認同這一觀點,并認為這件瓷盤是反映體育運動最早的瓷器標本。但筆者認為這種看法還存在很多問題,是不正確的。
跳繩運動的歷史悠久,在我國已經開展了一千多年。這一運動在我國不同歷史階段有不同的名稱,唐朝稱“透索”,宋朝稱“跳索”,明朝稱“白索”,清朝稱“繩飛”,民國以后稱“跳繩”。清代出版的《有益游戲圖說》中寫道:“用六尺許麻繩,手執兩端,使由頭上回轉于足下,且轉且躍,以為游戲,是謂繩飛。”嘲在《樂舞百戲車馬出行圖》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漢代跳繩的方式是由雙手持繩兩端(見圖2)。從《有益游戲圖說》中關于跳繩的解釋使我們明確從漢代至清代跳繩這一運動的方式基本沒有改變,“手持兩端”是跳繩這一運動的基本要求。而唐代黃堡窯出土的這一件素胎黑花盤,其上的人物手持的是條形物的中間部位,不符合跳繩運動的規則。因此,筆者認為這件盤上的紋飾應不是兒童跳繩。
從殘盤上余存的圖案雖然不能確認完整的人物形象,但畫中人物未著衣物,身材略胖卻又活潑輕盈,動態十足。從畫工對人物的描繪,以及與同時代表現兒童的材料對比(見圖3),可以看出這應是一幅表現兒童的紋樣。以兒童為裝飾題材的紋飾稱嬰戲紋,又稱嬰戲圖,明代王宗沐在《江西省大志·陶書》中稱其為“娃娃”“耍娃娃”“耍戲娃娃”。嬰戲紋在中國很早就出現了,從漢代開始兒童就已經成為我國美術的表現對象之一。嬰戲紋的流行也是在封建制度和自然經濟下對人口增長需求的歷史必然。嬰戲紋作為一種獨立的題材出現在瓷器裝飾上是萌芽于唐五代時期。迄今發現的最早的陶瓷兒童紋飾是唐代湖南長沙窯出土的童子持蓮紋執壺(見圖4),壺體上繪孩童手持蓮子荷花,腰圍肚兜,彩帶在臂間飄蕩,虎步生風。畫法表現較單純,以圓健有力的工筆線條進行勾勒,頭、手的線條,肚兜、腰際彩帶的處理,頗具唐代工筆人物畫的畫法。
唐代的嬰戲紋在瓷器的裝飾題材上都還比較單一,主要是寓意吉祥如意或是與佛教化生有關。而表現兒童生活、娛樂場景的瓷器是宋代隨著商業經濟和城市發展才開始流行發展并逐漸走向成熟的,因此從宋代開始出現了兒童放風箏、捉迷藏、對弈、蹴鞠、習武、蓮生貴子、喜報多子、庭院嬰戲、郊外嬰戲、傀儡戲、嬰孩讀書、三子出頭、五子登科、五嬰爭冠、十六子、百子等題材,表現形式上也更加富有生活氣息。本文中所涉及的兒童跳繩這一類反映兒童娛樂生活的題材,從嬰戲紋在瓷器裝飾題材的歷史發展時段上來看,雖然不排除在唐代已經出現萌芽的可能性,但更大可能性是在宋代才出現的。這樣本文所提到的唐代素胎黑彩盤上所描繪的內容是兒童跳繩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五代黃堡窯的一件七子盒(見圖5),盒蓋上飾七個做奔跑狀的兒童,蓋沿上刻劃“千秋萬歲”四字。宋代耀州窯的剔刻花攀枝娃娃牡丹紋青瓷盂(見圖6),腹上雕刻有折枝牡丹及攀枝娃娃圖案。可見就黃堡窯自身的發展歷史看,不僅唐、五代,直至宋代,嬰戲紋仍受古代傳統吉祥觀念影響,并未出現反映兒童生活、娛樂場景的題材。
從這一件唐代黃堡窯出土素胎黑彩瓷盤殘存的圖案分析,兒童手握條形物,腳左下方與四周有不規則花紋,將花紋形狀與明代瓷器五彩魚藻紋罐(見圖7)和清代瓷器五彩魚藻紋盤(見圖8)中的魚形象進行對比,可以發現盤上的不規則形花紋與魚有很大相似性,有充分的依據推測兒童腳左下方的花紋為魚。兒童周圍有魚,畫工對兒童腳部的描繪也有類似水波的細節,說明這個兒童有可能是身在池塘或其他較淺的水域中。從以上的細節分析,加上前文對嬰戲紋發展的時代特征分析,以及對黃堡窯發展歷史的剖析,筆者認為本文所提到瓷盤上的圖案應為執蓮童子。童子立于池塘邊,身旁有鯉魚跳躍,手持蓮花,寓意連生貴子。童子持蓮這一題材,不僅在唐、五代多有發現,宋代直至明清,這一題材始終是嬰戲紋中的常見題材(見圖9~圖11)。筆者認為童子持蓮這一推測既符合唐代嬰戲紋在瓷器裝飾上的時代特征以及黃堡窯發展歷史,也符合瓷盤畫面上的各個細節的表現內容。
以上結論是筆者根據所能搜集到的資料整理分析而得,如有不當之處,望不吝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