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玉石之路”（下）

方其

（接4期）

《史記·趙世家》記載，戰國時期（公元前283年），秦國欲聯合趙國攻打齊國，蘇秦的弟弟蘇厲給趙惠文王寫了一封信說，一旦秦人越雁門關奪險而守，那么代馬、胡犬、昆山之玉這“三寶”將被阻隔，趙惠文王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昆山之玉以往是通過“玉石之路”來到晉北，交通要沖雁門關也可以看作“玉石之路”“草原道”的終點，穿過雁門關便進入晉、冀、豫、魯中原腹地。

玉璜（圖10），白玉，戰國，長5.4厘米，高1.6厘米，河北平山七汲村中山國1號墓出土。春秋戰國時期文化藝術高速發展，鐵質工具的出現帶動玉文化打開新的局面，鏤空、減地浮雕、游絲毛雕琢玉技術得心應手，刀工秀逸遒勁，并新創許多精美的器型和紋飾。當然，好工須配好料，再高超的琢玉技術也還是要昆侖山和田玉才能夠完美承載之。

西漢時期，西域之地有36國分布在天山南北。公元前138年，張騫“以郎應募，使月氏”，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聯合“大月氏”共擊匈奴。

張騫一行從甘肅隴西出發，走的是“玉石之路”、“河西道”，首先進入河西走廊，不幸被匈奴抓去拘留十年，逃脫向西北經車師（烏魯木齊），到焉耆，再溯塔里木河，過庫車、疏勒，翻越蔥嶺，直達大宛，大宛國王將他送至康居，康居王再送到大月氏。張騫返回時，為避匈奴，“欲從羌中歸”，走的是“玉石之路”“羌中道”（又稱“青海道”），從莎車，經于闐，到若羌，然后繞道青海祁連山南，不料再次被匈奴抓去，翌年趁匈奴內亂逃出，終于東下隴西、天水，回到長安。

張騫出使西域親自走過“玉石之路”，實際驗證了昆山之玉出河源。張騫使漢武帝全面了解了西域，為之后打通“絲綢之路”作出了重要貢獻。

張騫給漢武帝的奏聞中曰：“西域多善馬，馬汗血。”嗜好寶馬的漢武帝千方百計得到了“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汗血寶馬，將先前得到的烏孫寶馬改稱“西極”，而把大宛汗血寶馬譽為“天馬”。

玉人騎馬（圖11），羊脂白玉，西漢，高7厘米，長8.9厘米，陜西咸陽周陵鄉新莊村漢元帝渭陵建筑遺址中發現。“玉人騎馬”所表現的正是“天馬”故事，其底部琢飾漫天云霞，寶馬騰空駕云，玉人精神抖擻，和田羊脂白玉潤澤無比，“玉人騎馬”琢技高超，好料良工相得益彰，大漢雄風登峰造極。

公元前121年，漢武帝派霍去病率軍打敗匈奴，并陸續在河西走廊“列四郡，據兩關”（即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四郡和玉門關、陽關），“玉石之路”、“河西道”開始興盛。公元前119年，張騫率領300多人，攜帶牛羊萬余頭和大批的幣、帛，再次走“玉石之路”、“河西道”出使西域，與天山南北及中亞地區之間建立起了友好關系，開通并確定了東西交往的“絲綢之路”的基本走向。隨后“絲綢之路”漸與“玉石之路”相融合，昆山之玉大量經過敦煌玉門關，沿河西走廊輸入中原。

玉蟬（圖12），白玉，東漢，長6.4厘米，寬3.3厘米，河北定縣北莊中山簡王劉焉墓出土。兩漢之際，昆侖山和田玉呈鼎盛之勢，已成為皇家帝王玉之典范。不僅如此，漢代王侯生前“玉不去身”，死后“金縷玉衣”，玉塞七竅，手執玉握，嘴含玉蟬，葬玉在漢代亦達到頂峰。

玉石是西域轉運到中原最有代表性的物品，而較早轉運于闐玉的主要不是中原人而是月氏人。《管子·輕重篇》：“禺氏邊山之玉”，月氏原本叫“禺氏”，算是“玉石之路”上的“老住戶”。他們占得天時、地理，轉運于闐玉石，掌握通商之利。后來月氏被匈奴擊敗，遠走伊犁，再過大宛，定居于阿姆河兩岸，從而使漢武帝派張騫出使西域聯絡大月氏，開辟了“絲綢之路”。

公元前二世紀，塞人尉遲氏建立于闐國，包括今和田、皮山、墨玉、洛浦、策勒、于田、民豐，都西城（今和田約特干遺址）。于闐東通且末、鄯善，西通莎車、疏勒，位居“玉石之路”重要據點而成為商貿集散地。玉一直是于闐的主要輸出品，送往敦煌的玉持續不斷，經瓜州再向東就是“玉石之路”、“草原道”。往東南走“玉石之路”、“河西道”，則轉運至甘州（張掖）、涼州（武威）、靈州（寧夏靈武）乃至中原內地，換回絲綢、佛典、工匠等于闐所需。

魏晉以來，地方割據，群雄烽起，戰亂頻仍，“絲綢之路”大不如漢，直到隋唐一統，河西走廊才恢復了絲路干線的重要地位。從唐太宗到武則天，大唐勢力牢固控制了西域，東西貿易往來通暢，長安、洛陽兩京，甚至絲路上的武威、敦煌，都呈現出國際都市的風貌。

從北朝到隋唐，“絲綢之路”上的貿易幾乎被粟特人壟斷。前來貿易的粟特商人，取道敦煌西北的“興胡泊”，必經“玉門關”往還居止。他們以姑臧（武威，又名涼州）為大本營，東到洛陽、鄴城（今河北省臨漳縣境內），西到薩馬爾干，長途販運麝香、胡椒、樟腦、藥材、麻織物、小麥等糧食作物，以及黃金、錢幣、玉石、瑪瑙珠、玻璃器皿、馬匹、獵豹，甚至還有蕃奴人和跳舞的胡人。

胡騰舞紋玉鉈尾（圖13），白玉，唐代，長10.5厘米，寬5.1厘米，厚0.9厘米，陜西禮泉唐昭陵陵園出土。其實唐朝皇室成員即有胡人血統（唐太宗李世民之母竇皇后為鮮卑貴族），大唐盛世，開放、包容，不僅得東西貿易之益，在人員和文化交流上亦兼收并蓄。中亞、西亞的穿著、飲食等生活方式，音樂、舞蹈等文化娛樂也都隨著駝隊來到中原，這種民族交往和文化的西風東進在玉器紋飾上也鮮明地表現出來，使唐代玉器充滿濃厚的生活氣息和活力。

門座玉棺（圖14），羊脂白玉，唐代，長6.5厘米，高4.8厘米，前檔寬3.5厘米，后檔寬2.7厘米，陜西扶風法門寺地宮出土。兩漢隋唐，佛教經于闐、敦煌、河西走廊傳入中原進而盛行，摩尼教、景教以及伊斯蘭教也相繼傳入中國。與此同時，佛教也滲入玉文化，佛教用玉開始興起。

明清兩代城市經濟繁榮，促使玉器手工業技術迅速進步，官營加私營，制玉規模空前，玉器的使用層面大大擴展，上至皇室貴族，下到庶民百姓，愛玉崇玉觀念深入人心。

昆侖山和田玉源源不斷進入內地，現北京故宮藏玉都達到30000件，其中從新疆經“玉石之路”遠道而來的昆侖山和田玉，最著名的首推“大禹治水”玉山子。

玉飛天（圖15），白玉，明代，長6.5厘米，寬3厘米，北京密云清代乾隆皇子墓出土。乾隆帝嗜玉，惠及皇子皇孫也都寶玉、藏玉，從乾隆年至嘉慶年成為清代玉器的昌盛期。

上海交通大學葉舒憲教授認為，在我國夏商周之前，漢字未出現時，就已經有八個文化是崇拜玉禮器的。《山海經》講了149座山，其中有17座山出白玉，但真正出白玉的山在哪里？只要身佩玉的人都知道，在新疆和田，天山唯有那座山。自商以來帝王用的玉基本以白玉為主，而且最珍貴的還數和田羊脂白玉。（全文完）

（責編：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