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民起訴上海交通委：選擇拍賣主辦方的信息應公開

宋杰

如果我問你，在上海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的是什么？答案一定是滬牌！

眼下滬牌中標率已跌至5%以內（2016年6月中標率為4.2%）。雖然一張“鐵皮”的價格已超過8萬元（2016年6月平均成交價為84483元），但拍中者依舊中獎一般欣喜若狂。而另一邊，長達一年還未拍中滬牌者比比皆是。從7月19日起，滬牌拍賣申請資格將有調整，對個人申請參加車牌拍賣的要求將更加嚴苛，非滬籍人士需繳滿3年社保才有資格加入競拍。

2016年7月11日下午，上海普陀區家樂福萬里店標書服務點排起了長龍。當日是滬牌拍賣相關業務恢復辦理的首日。

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下稱“上海國拍”）受上海市交通委的委托，作為額度拍賣的主辦方，收取參拍用戶每人每次100元的手續費，有媒體曾測算，僅此一項收入，上海國拍每年便進賬1.8億元。然而，在每個月賣出去數以萬計的標書中，由于網速或拍牌軟件延遲，許多投標者連擠進去“舉牌”的機會也沒有。

近期發生在上海的兩起訴訟案將滬牌拍賣制度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一起是華東政法大學學生起訴上海國拍，要求其退還100元拍牌手續費的案件在一年半后以敗訴而告終;另一起是上海某律所律師韓風將上海市交通委告上法庭，要求上海市交通委公開選擇上海國拍作為拍牌機構所涉及的相關信息。

此前，韓風提請政府信息公開，要求上海市交通委公開選擇上海國拍的決策程序，市交通委以不符合政府公開信息的申請要求，屬于“咨詢”為由，拒絕提供。此外，韓風要求市交通委提供其與上海國拍簽署的委托協議所涉及的“標的金額、合同期限”等信息，被市交通委以“商業機密”為由拒絕提供。

韓風認為，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政府決策程序以及委托協議的內容，都屬于政府信息，應該予以公開。因此，起訴至浦東新區人民法院，7月15日第一次開庭，《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旁聽了此次庭審。

上海國拍為何獨攬“拍牌大權”？市民質疑，要求政府公開信息

上海國拍是唯一一家連續10多年為上海市交通委提供拍牌服務的拍賣公司，其是如何被選中的？被選中的依據是何？有無其他拍賣行競選？公眾并不知情。

為此，今年4月17日，韓風通過快遞信函方式向上海市交通委提出政府信息公開申請，要求提供以下三項政府信息：1.具備拍賣資質且入選“上海市個人非營業性客車額度投標拍賣機構”的候選拍賣機構名單;2.在確定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作為上海市個人非營業性客車額度投標拍賣機構時，所履行的決策程序;3.就“非營業性客車額度投標拍賣”行為，上海市交通委員會與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所簽署的購買服務合同（或委托協議）。

5月6日，上海市交通委向韓風出具“告知書”，要求將答復期限延長至5月31日。

5月27日，韓風收到上海市交通委出具的另外兩份“告知書”。

這兩份告知書告知韓風所提出的申請事項1，市交通委給予的書面答復是——相關政府信息不存在。對韓風申請事項2給予的答復是：“申請內容不明確，要求申請人于2016年6月2日補正申請，并明確所需要的政府信息內容。”

5月30日，韓風再度向市交通委提交《政府信息公開申請書之補充說明》，將申請事項2的內容明確為：采用何種方式確定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作為上海市個人非營業性客車額度投標拍賣機構（比如：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競爭性磋商、單一來源采購等方式中的哪一種？）。

6月3日，韓風收到市交通委的書面回復，告知其申請事項2不符合《上海市政府信息公開規定》第二十一條規定的政府信息公開的申請要求，屬于咨詢，不適用《上海市政府信息公開規定》，不再按照上述規定作出答復。

韓風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第二條：本條例所稱政府信息，是指行政機關在履行職責過程中制作或者獲取的，以一定形式記錄、保存的信息;以及《上海市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滬府發〔2015〕21號）第二十條：購買主體應按照政府采購法的有關規定，采用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競爭性磋商、單一來源采購等方式確定承接主體。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系企業單位，連續多年成為市交通委委托的上海市個人非營業性客車額度投標拍賣機構，上海市交通委作為負責客車額度管理日常工作的政府部門，依據行政職權委托拍賣機構提供拍賣服務，相關的決策過程應界定為政府信息。因此，韓風認為申請事項2屬于政府信息公開的范疇，上海市交通委應當予以提供。

6月13日，韓風收到交通委針對申請事項3的回復，稱其要求獲取的信息屬于“商業機密”。并告知韓風若對答復不服，可以在收到答復之日起60日內向上海市人民政府或者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運輸部申請行政復議，或者在6個月內向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訴訟。

韓風認為，根據上海市交通委提供給他的幾份“告知書”中透露的信息，市交通委并沒有建立拍牌機構候選名單庫，也沒有任何公開招標。

庭審現場兩大焦點：

拍牌委托協議屬商業機密？

決策過程是否屬于政府信息？

在7月15日的庭審現場，原告韓風與被告方的委托代理人、市交通委法規處工作人員進行了辯論，爭議焦點之一為拍牌委托協議屬商業機密還是政府信息？

上海市交通委方面提出，今年5月26日向上海國拍發出《意見征詢單》后，上海國拍認為相關信息“涉及公司商業機密”，不同意向申請人提供。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第十四條第四款規定，行政機關不得公開涉及商業秘密的政府信息;《上海市政府信息公開規定》第十二條第一款規定，屬于商業秘密的政府信息不予公開。“合同屬于重大政策的落實，整體都是屬于商業機密，沒有可以公開的部分，在程序上，也征詢了上海國拍的意見，意見也是屬于商業機密不予公開。”

韓風認為，上海國拍和上海市交通委互相的關系屬于政府購買服務，內容、合同金額、具體承接對象信息等不屬于商業機密。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第六十三條規定，政府采購項目的采購標準應當公開，采購人在采購活動完成后，應當將采購結果予以公布。《上海市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第三十三條規定，購買主體實施購買服務前，按照政府采購的有關要求及時向社會公告購買內容、規模、對承接主體的資質要求和應提交的相關材料等有關信息。簽訂購買服務合同后，應及時將購買的服務項目內容、合同金額、具體承接對象等相關信息向社會公開。完成購買服務及其績效評價工作后，購買主體應及時將績效評價結果信息向社會公開。

而關于商業機密的定義，在1998年時，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公布的《關于禁止侵犯商業秘密行為的若干規定》中第二條規定，本規定所稱商業秘密，是指不為公眾所知悉、能為權利人帶來經濟利益、具有實用性并經權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技術信息和經營信息。韓風認為，商業秘密主要針對的是技術信息和經營信息，形式上表現為包括設計、程序、產品配方、制作工藝、制作方法、管理訣竅、客戶名單、貨源情報、產銷策略、招投標中的標底及標書內容等信息，也就是說商業秘密針對的是企業市場經營過程中的信息。

韓風認為，其請求獲取上海市交通委與上海國拍之間的就拍牌服務涉及的政府購買服務項目內容、合同金額、具體承接對象等相關信息不屬于商業秘密。“商業秘密是需要權利人采取保密措施的，包括訂立保密協議，建立保密制度及采取其他合理的保密措施。我不了解市交通委是否與上海國拍簽訂有保密協議，即便是有保密協議，依據上述兩個法律也是應該予以公開的。”韓風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

值得一提的是，法庭上，市交通委方面表示可以將該委托協議提交給法院方面，以據此判斷是否屬于商業機密。據了解，最終的結果法院將以文書的形式送達至韓風處。

此外，庭審焦點還在于，韓風要求上海市交通委公開的決策程序信息是否屬于政府信息。韓風認為，請求獲取信息，是針對已經發生的行政決策行為所產生的信息。上海國際商品拍賣有限公司作為受托方，已經連續多年為市交通委提供機動車號牌的拍賣服務，市交通委在選擇國拍行作為唯一拍賣機構時，相關的政府決策行為早已完成。根據《上海市政府購買服務管理辦法》第二十條：政府采購的方式一共有五種，分別是公開招標、邀請招標、競爭性談判、競爭性磋商、單一來源采購，被告委托國拍行提供拍牌服務，所履行的程序應當屬于五種方式的一種。

而市交通委工作人員現場表示，韓風的這種選擇性問句方式，屬于咨詢。韓風則認為，其請求獲取的信息不屬于咨詢。“因為該項信息已經存在，無需市交通委重新進行歸集整理，也不是針對尚未發生事項的詢問（例如，被告明年將采用何種方式選定拍賣機構？）。2016年6月，參與機動車號牌競拍的人數達到27萬人，機動車號牌拍賣行為，直接影響2400多萬在上海工作生活人民的切身利益，市交通委理應主動公開相關信息，而不是予以回避。”

韓風認為：“交通委委托國拍行的拍牌行為，決策過程和決策結果都屬于政府信息，當然國拍行成為唯一一家機構提供拍牌服務這樣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但交通委遴選國拍行的決策程序，公眾享有知情權，謎底仍然沒有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