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誠世界

三井獸

每當NBA常規賽結束、季后賽開打之時，一半的球隊沖擊奧布萊恩杯，另一半回家釣魚，但在真刀真槍血肉相搏的季后賽之外，最吸引眼球的無疑是各大獎項的公布。各項榮譽不只是對球員一個賽季的認可，也會對他們未來的“歷史地位”產生不同程度的加成。那么，具體的投票過程是怎樣的呢？什么人有資格成為投票人呢？在投票期間中發生過哪些不可思議的事兒呢？

聯盟最初采用投票評選出MVP的是1955-56賽季，當時只是81位有話語權的聯盟工作者和記者人手一票。圣路易斯老鷹隊大前鋒鮑勃·佩蒂特得到其中35票當選首位MVP，而費城勇士隊的前鋒保羅·阿里金得到21票屈居第二。人手一票畢竟有失偏頗，于是在1957-58賽季，每位投票者可以投出三個選擇，分別記為5分、3分和1分。按照當時的80位投票者來算，最高得分應為400分，該年度的獲獎者比爾·拉塞爾拿到33張第一選票，總分228分——這意味著至少還有21位投票者將他放在了后兩位的選擇上，這更全面地體現出了投票者對球員的肯定。那個賽季得到第一選票的球員只有7位，但得到選票的一共有14位球員，一人多票制也從這賽季開始沿用至今。

關于票選的第一次正式改革是在1980-81賽季，聯盟當時將投票者的選票設為每人5張，分別計為10分、7分、5分、3分和1分，這也是現在MVP的投票方式。那一年的MVP群雄逐鹿，有多達31人得到選票，值得一提的是，當選MVP的朱利葉斯·歐文雖然拿到了28張第一選票，比排在第二名的拉里·伯德多了8張，但他的最后得分僅僅比對手多了31分，可見票數增加，競爭也更加激烈而微妙起來。其實在所有獎項中，媒體評選MVP在歷年中所引發的口水戰和爭議無疑是最大的，感受最深的無疑是那些處于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之間的球員?！疤旃础辟Z巴爾在1971年至1980年的十年間拿了6次MVP，但改革之后他一次MVP也沒拿到，甚至連進入MVP評選前三的次數也只有1次，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令人咋舌。從某種意義上，評選的權力轉換也象征著標準的不同——之前的投票者更看重球員的個人能力，于是賈巴爾能在球隊僅40勝時勇奪MVP；后來就開始更加在意球隊的戰績，這也導致了2008年的科比在個人數據下滑的情況下，卻在MVP的評選中“打劫”了打出個人生涯最耀眼一季的克里斯·保羅。今年的MVP是近年來最沒有懸念的評選，所有投票者都支持斯蒂芬·庫里，但之前給MVP投票的那些記者可沒那么心齊。在庫里之前，NBA歷史上從未有全票當選的MVP，最接近的是2012-13賽季的勒布朗·詹姆斯，他獲得了121張選票中的120張，遺失的那一票被投給了卡梅隆·安東尼。于是各路媒體到處找尋這位“標新立異”者，最終被證實是《波士頓環球報》的記者加里·沃什本。雖然他給出了自己的解釋，認為安東尼那年孤膽英雄的表現配得上MVP，但當知道沃什本私下其實還是一位“甜瓜”的死忠球迷時，這也引發了很大的質疑聲。

詹姆斯當年因為一票之差而無緣全票當選MVP，那個把票投給安東尼的記者頓時成為眾矢之的，而2000年那個忽略沙奎爾·奧尼爾而支持阿倫·艾弗森的家伙，也曾被外界怒批毫無職業操守。當媒體評獎連遭質疑時，我們有必要反思一下媒體評獎的客觀性到底有幾何。一直以來，呼吁將獎項投票權返還給球員和教練的呼聲一直存在，因為媒體投票的水分太大。首先，記者們過于注重數據，而不看實際作用；其次是評選的時間不夠合理，重常規賽而輕季后賽；最后則是他們投票過于帶有感情色彩，尤其在媒體高度發達的今天，手拿選票的記者們很難不被宣傳造勢所左右。當然，那些握有投票權的主流媒體從來不掩飾自己的主觀性。1990-91賽季，公牛61勝東部第一，開拓者63勝聯盟第一，MVP頒給數據更好看的邁克爾·喬丹沒問題，但“滑翔機”德雷克斯勒卻連一張MVP第一選票都沒有，甚至都沒有排進MVP前五名，最佳陣容也被打入第二隊。堂堂NBA第二分衛+聯盟第一的戰績居然遭此“暗算”，事后德雷克斯勒怒斥TNT和ESPN聯手暗算自己，而ESPN對此毫不諱言稱“滑翔機”該反思自己：為什么巴克利總能入選最受歡迎采訪陣容，而他卻總和記者交惡——那些年，總有記者指出德雷克斯勒想跟喬丹攀比待遇，而“滑翔機”則怒斥記者亂寫。

球星處理不好媒體關系的確是個很大的缺陷，而擅于與專家交朋友則受益良多，在這方面，做的最好的就是喬丹，不過能和飛人結交的多是頂級媒體的名嘴名記。同樣的，詹姆斯在這方面干得也很不錯，他從13歲就開始學習與媒體打交道。相較而言，科比的媒體人緣就差一些了，最典型的就是“OK組合”的那些年里，ESPN經常大篇幅言帶譏諷的報道讓科比著實不爽。肖恩·巴蒂爾就曾經暗批過科比的性格：“我總認為科比應該不止獲得一次MVP，如果投票者能更欣賞他的性格，他獲獎的次數應該更多一些。”這其實也算一語道破MVP評選的天機，在大家相差無幾的情況下，投票者的主觀感受將成為決定因素，就如同俄克拉荷馬媒體抱怨MVP票選不公的那樣。2011-12賽季的MVP給勒布朗當然行，給杜蘭特其實也未嘗不可，類似的情況也在1997-98賽季上演過，那一年公牛和爵士同為62勝，但爵士常規賽雙殺公牛，而且馬龍的場均數據要比喬丹更好看一些，按常理說，馬龍應該力壓喬丹榮膺MVP才對，最終卻是喬丹高票當選。

自打有了NBA獎項的評選，爭議就沒有消停過，MVP評選如此，其他獎項更甚。其實關于最佳新秀的評選要早于MVP，是從1952-53賽季由聯盟頒布，不過直到1983-84賽季才正式引入投票制度，依然從人手一票開始，火箭中鋒拉爾夫·桑普森以全票當選。同一年增設的還有最佳第六人的投票，而最佳防守球員是從1984-85賽季納入票選，進步最快球員獎項則要晚得多——聯盟自選了10個年頭后，才從1995-96賽季把選擇權交給了記者們。

除了MVP之外的獎項，創立伊始都是人手一票，但在2002-03賽季聯盟大舉改革，將其他四個獎項都給了三個選擇（5分、3分和1分）并沿用到現在。改革后的競爭最激烈的要數2006-07賽季的進步最快球員，蒙塔·埃利斯比凱文·馬丁多了3張第一選票，但最終僅僅多得了3分險勝。這一年堪稱潛力球員井噴的一個賽季，共有29人得到選票，前兩位雖未當選全明星，但身后出現了12位全明星。

為了更具公平性，聯盟也在擴大投票者范圍，從最初的80人逐漸增加到現在的130人，將更多的媒體人擴充進來，避免太大規模的利益同盟。不得不提的是，雖然聯盟禁止私下拉票，但球隊公開的視頻播放集錦制作以及輿論優勢，都可能影響到投票者的選擇。據一位記者透露，2012年泰森·錢德勒當選最佳防守球員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紐約媒體的城市優勢，但是為什么錢德勒最終卻無緣最佳防守第一陣容，這至今仍是被人津津樂道的事情。2013年最佳第六人評選，J.R.史密斯當選無可厚非，但是排在第二名的賈馬爾·克勞福德卻因為一名記者把票誤投給了喬丹·克勞福德而丟掉了一張第一選票，而喬丹·克勞福德卻因此高居排名第七，超過了馬努·吉諾比利、科里·布魯爾、J.J.雷迪克和卡爾·蘭德里。更搞笑的是，來自開拓者隊的盧克·巴比特竟然也有一張第三選票，而他那個賽季只有七場比賽的得分達到兩位數，很明顯這一票應該是擁有投票權的開拓者人員投的。針對這件事以及過往經歷，聯盟在兩年前決定公開具體記者票選結果，更透明地方便球迷查詢票選者是否有傾向性。不過聯盟嚴格規定，投票者不得在選擇之前發聲影響他人判斷。著名記者比爾·西蒙斯就因此遭到了聯盟的警告，并被取消了一年的投票權。

屬于常規賽的獎項就一定要頒給常規賽最好的球員，這或許就是評委們的一貫想法，但有時媒體評獎往往還要看未來前景。以2003年最佳新秀評選為例，那年詹姆斯和安東尼個人數據相當，但掘金戰績比騎士出色，他們以43勝殺入季后賽，而騎士只有35勝。任何其他一個賽季，安東尼都能輕松領跑最佳新秀獎，但詹姆斯似乎選秀前就預定了這個獎項，最終沒有出現兩人并列這個期望中的最好結果。勒布朗為何獨享最佳新秀？ESPN給出的說法是“小皇帝”的個人前景更好：“新秀賽季場均20+5+5的人都必將成為超級巨星?！薄兜し疣]報》對這個理由很氣憤：“這是在評選本賽季的最佳新秀，不是終身成就獎，總有人單憑一句虛無的潛力更大就亂來。”

其實這就是媒體評獎的另一面，當兩人差不多勢均力敵時，全看媒體的選擇了，而被媒體忽略的一方總會認定存在所謂的陰謀論。這些年，媒體評選NBA各類獎項時的爭議之所以多，最突出的一點就是媒體喜歡唯數據論。

2007年馬庫斯·坎比就因數據好看，而被推上了最佳防守球員的寶座，單看數據，他場均11.7個籃板和3.3次封蓋的確華麗，但問題是坎比身子骨過于單薄，一對一的正面單兵防守經常被強吃，而他所在的掘金也是NBA失分最多的球隊之一，所以評選結果一出便引發了軒然大波。圣安東尼奧的媒體抗議最激烈，他們替鄧肯和鮑文不平，尤其認為鮑文吃了個人數據太寒酸的虧，但他無疑是佩頓之后最好的外圍防守大師。那年唯數據論被批得一塌糊涂，受此教訓，媒體馬上反其道而行，選擇那些最佳防守球隊里的最佳防守球員，所以2008年凱爾特人的加內特、2013年灰熊的小加索爾當選。盡管這兩位的數據（籃板和蓋帽）都稍顯寒酸，但他們所在的球隊卻是NBA防守最好的，但這么做依然有爭議，蓋帽和搶斷多未必是好防守，而最佳防守球隊中的防守大師偏偏數據又不好看。特別是在小加索爾當選后，還是圣城媒體聲討的最兇猛，他們認為鄧肯再一次被忽視了，吉諾比利更是直言，媒體評選一直都有失偏頗，應該讓球員自己投票。

巴蒂爾就曾直言評選應該做出改變：“我覺得應該是三分之一的選票給媒體，三分之一給球員，另外三分之一交到教練手中，這樣更好也更合理。”類似這種論調其實自1981年就沒斷過，當時NBA還同時進行了球員調查，讓球員評出自己心目中的MVP，結果媒體評的MVP是“J博士”，而球員評出來的則是摩西·馬龍，顯然雙方的認知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而在MVP評選方面，鬧出的最大一個問題就是1961年和1962年拉塞爾連續拿到了MVP，卻連續錯失最佳陣容第一隊。有時候投票者不會選優勢最明顯的，而會為了多樣性去選其他人。奧尼爾生涯19年只在2000年拿到了一個MVP，對于史上最具統治力的巨星而言似乎顯得很寒酸，而“禪師”杰克遜在常規賽的蓄力策略，從某種程度上的確耽誤了很多常規賽榮譽，所以他經常自嘲：“沙克只有一個MVP，我不也只有一個最佳教練嗎？”那是1996年，杰克遜帶領公牛打出破NBA紀錄的72勝10負，贏下他們第四個總冠軍，當然，這還省略了他61、67、69、62、67、65勝的賽季。

和球員的五大獎項同時選出的還有聯盟最佳陣容（三套陣容合計15人）以及最佳防守陣容（兩套陣容合計10人），雖然也是同一批記者選出，但與五大獎項完全獨立開來，最佳陣容按照5分、3分和1分總計分數，防守陣容是2分和1分算起，然后按照具體位置劃分為中鋒、前鋒和后衛三個位置。假設前鋒排名第三的球員總分超過了分數最高的中鋒，他也只能屈居第二陣容了。由于許多球員職業生涯打過多個位置，像麥迪和皮爾斯就以后衛和前鋒先后入選過最佳陣容，2002的諾維茨基則在老尼爾森詭異的三前鋒戰術中，最終以中鋒身份入選了第二陣容。保羅·加索爾去年作為中鋒入選第二陣容，而他在湖人期間的位置定在前鋒上。

當然，最讓人驚嘆的還要數鄧肯，雖說是歷史第一大前鋒，但每年他都能撈到不少中鋒選票，2013年他終于以中鋒身份入選了第一陣容，但兩年后他又成為了三陣的前鋒。因此吃虧的還有2006-07賽季的姚明，除去鄧肯的“影響”，他的一陣選票本應是中鋒最多，但主打小球戰術的小斯塔德邁爾拿到了更多二陣選票——一些人把他放在了前鋒的選擇里，最終總分超越姚明當選了該年一陣中鋒。如果嚴格把斯塔德邁爾放在中鋒或者前鋒的位置上，姚明應該能和他爭上一爭。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今年勇士打小個陣容的時間過多，德雷蒙德·格林有大量的時間擔任中鋒位置，因此本賽季聯盟將他視為前鋒和中鋒兩個位置可選，入選二陣的格林撈到不少中鋒選票。

至于新秀陣容則沒有位置劃分，單純以得分排列，于是2002年的最佳新秀陣容里就是吉諾比利和姚明、小斯塔德邁爾、布澤爾以及古登四個內線同列，2010年就是泰·吉布森一個前鋒帶著泰瑞克·埃文斯、詹寧斯、庫里以及達倫·科里森四個后衛了，而今年則與2002年相似，是由唐斯、波爾津吉斯、約基奇、奧卡福四個七尺長人，帶著德文·布克一個后衛。

另外，由于選票的收集在每年的四月初便開始進行，最后一周基本選擇完畢，因此一些可能出現的“賽季末發力”，很遺憾不會影響到最終的選擇。因為是選擇常規賽的表現，也就不難解釋為何韋德在2006年只入選第二陣容，奧尼爾卻成為一陣中鋒；諾維茨基在季后賽出局后，才穿著西裝尷尬領獎；至于本賽季，很可能在最佳陣容謀得一席的凱爾·洛里，現在看來季后賽的表現遠比凱里·歐文差了。

還有一點需要說的是，NBA的選票沒有國籍、球隊戰績、出場時間嚴格限制，任何人都可能得到選票，而聯盟也不會特意判斷某些選票可疑，因此也會出現一些“烏龍選票”。2014年《Prime Ticket》的記者邁克爾·史密斯就把進步最快球員（MIP）錯看成最有價值球員（MVP），填上了杜蘭特、詹姆斯和格里芬的名字。至于2012-13賽季極具防守統治力的詹姆斯意外少了一張一防選票，而在一防名單中赫然出現了38歲的小牛后衛麥克·詹姆斯的名字，這般“手抖”也算是一樁笑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