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斷手術

云川縱

一場熔斷手術，本為逃避責任，卻是災難的開始……

克萊爾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我們的手術很成熟，完全可以解決您目前的難題。只要您的身體發出難以忍受的信號，熔斷機制就會立即運行，給您提供最優的選擇。”K博士將一份手術協議擺在克萊爾先生面前。

“哦，上帝，只要能讓我快點擺脫那個討人厭的家庭婦女就好！”克萊爾想也不想就簽了字。

近些年來，將熔斷機制運用于人體，已經很是流行，而創造出這一手術的K博士，更是被無數男人推崇為“人生的救星”。

當做完手術的克萊爾回家時，克萊爾夫人正穿著邋里邋遢的家居服，扭著肥胖的身軀走來走去：“哦，都是垃圾……克萊爾，你就不能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嗎？”

克萊爾摳了摳耳朵，煩躁地皺皺眉，對夫人的身材越來越不待見。他無數次反思，當年那個身姿窈窕、明眸淺笑的妙齡女郎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就在這時，他眼前一片模糊，再清晰后，他驚訝地發現臃腫的夫人軀干上居然被打上了馬賽克！

很好，眼前終于干凈了。

吃午飯時，克萊爾夫人繼續嘮叨：“這個月洋蔥又漲價了……土豆也沒有十幾年前好吃了……唉，兒子和兒媳什么時候才能來看看我？都是些不孝順的孩子……”

克萊爾強忍著夫人的嘮叨，實在忍不住了，正要發火，忽然耳邊清凈了，叨嘮聲奇跡般地消失了。

他抬頭，看著嘴巴繼續一張一合、喋喋不休的夫人，很是滿意。

幾年來，頭一次舒心地將午餐用完，克萊爾擦擦嘴，一如年輕時微笑著提起球桿走了出去。

克萊爾夫人愕然地看著丈夫的背影，思緒還沉浸在丈夫久違的笑容中。半晌，她沖著丈夫大喊：“克萊爾，飯后不要劇烈運動！”

但是，令她泄氣的是丈夫猶如聾了般繼續前行，甚至還愉悅地邀了鄰居盧瑟福先生一起打球。

“哦，上帝，以前他不是這樣的。”克萊爾夫人泄氣地坐在凳子上，嘴里不住地嘀咕，“看來他準是有了讓他欣賞的女人了。”

突然，門外響起了盧瑟福先生的大喊聲：“克萊爾夫人，你快來呀！克萊爾先生胃疼！”

克萊爾夫人急忙跑了出去，正好看見盧瑟福架著滿頭大汗的丈夫從外面走來。她急忙過去扶住丈夫，埋怨道：“都跟你說了，飯后不要劇烈運動，你怎么不聽呢！”

克萊爾疼得全身乏力，躺到沙發上后，一動都不想動，偏偏耳邊全是夫人的嘮叨聲。

待克萊爾夫人給醫生打過電話后，又坐過來喋喋不休，就在克萊爾覺得實在無法忍受時，身體一輕，胃疼驟然消失了。

他翻身坐起，不耐煩地推開了她：“我好了，你可以住嘴了！”

克萊爾夫人愕然地看著他：“克萊爾，你還是再躺一會兒吧。”

“都說好了，不疼了！”克萊爾沖她吼了一聲，轉身去了外面。

克萊爾夫人怔怔地坐了一會兒，悲悲切切地自言自語：“他不愛我了，他以前很有耐心的……”

獨自悲戚了一會兒，克萊爾夫人撥通了兒子艾布特的電話，傷心地要求他回來吃晚飯。

艾布特開始很不耐煩，后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欣然同意，

一家人一起吃了頓簡單的晚餐后，克萊爾夫人就開始了對克萊爾的討伐。克萊爾一度想要離開，但是卻被兒子拉住了。艾布特勸他：“爸爸，你這樣會讓媽媽更生氣的。別忘了，你不會做飯。”克萊爾深深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克萊爾夫人抹著眼淚，從克萊爾嫌棄她做的菜肴，說到克萊爾嫌棄她沒有貴婦范兒，最后非常肯定地得出結論——丈夫準是有外遇了！

艾布特無奈地聽著聽了好幾年的抱怨，以眼神示意克萊爾安靜地坐著。克萊爾坐立難安，忽然，耳邊猶如潮水般“嘩嘩”作響，不到半分鐘，就將兒子與夫人的聲音過濾了個一干二凈。克萊爾松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坐著。

忽然，克萊爾夫人狠狠推了他一下，不滿地說了些什么，兒子也轉過頭來，希冀地看向他。克萊爾維持著面上的淡定，端著一家之主的范兒微笑著點頭。

而后就見兒子笑逐顏開，夫人卻很失望地看著他。這一刻，他十分感激K博士的設計。

克萊爾夫人最近迷上了財經節目，每次看到經濟好轉或者低迷時，總要叨叨幾句。

克萊爾不以為意，她愿意叨叨就叨叨吧，反正他也聽不見。

得罪了夫人，夫人不肯做飯，那就不做吧，自己做的食物也勉強可以吃，偶爾忍受不了，就干脆屏蔽了自己的味覺。

某天早上，他還沒起床，就聽見了克萊爾夫人凄厲的尖叫，而后就是不停地打電話，要求艾布特回家吃飯。一早上，克萊爾夫人的臉色就不好看，卻出奇地沒有嘮叨。

中午的時候，艾布特磨磨蹭蹭地進了家門，還沒換完鞋，就被克萊爾夫人追著一頓痛打，一邊打一邊罵：“全賠了！你爸爸辛苦工作一輩子，攢的身家全被你賠了！”

艾布特一邊躲閃，一邊叫道：“媽媽，媽媽你聽我說，我們還可以抄底的！真的，還有轉機的！”

“我不聽！我不管你投了多少，今天必須撤出來，不然你就不要再回來了！”克萊爾太太很是霸氣地說。

“爸爸……”艾布特可憐兮兮地望向克萊爾。克萊爾難得做回好人，跑出來攔住夫人，勸道：“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還動手了，他有自己的主意……”

“都怪你寵著他！”克萊爾夫人暴跳如雷，“把全部的身家都劃給他，讓他投入股市，你知不知道最近股市虧得有多狠……”

“你說什么？”克萊爾大吃一驚，艱難地轉頭看著兒子，“你做了什么？”“爸爸，這是你同意的啊！”艾布特很委屈。

“我同意的？”克萊爾滿腦子問號。艾布特提醒他：“就是上次我回來，跟你們說投資股市的事，你點頭了呀！”

克萊爾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來：“連我準備給你買房車，陪你去周游世界的錢都賠進去了！”克萊爾開始發蒙，模模糊糊又聽到夫人質問兒子賠了多少，最后似乎是連這所房子都不屬于他們了……

克萊爾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聽到一聲冰冷的機器音：“警告，警告，血壓上升，心臟跳動過快，已超出身體承受臨界點。方案：熔斷機制啟動，強行終止心跳。”

K博士的實驗還在繼續，他口若懸河地勸說當事者：“您想擺脫來自中年婦女的嘮叨嗎？您想擺脫來自熊孩子的鬧騰嗎？只要做了熔斷手術，一切都可安靜。”

而克萊爾先生，則陷入了永遠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