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以A為首”的多角度考察

王停

(華中師范大學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武漢4300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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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漢語“以A為首”的多角度考察

王停

(華中師范大學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武漢430079)

摘要：“以A為首”格式是現代漢語中一種凝固性很強的格式,以往語法學界對此格式關注不多。文章基于語料庫的定量分析,描述了“以A為首”格式的構成和句法功能，并探討了A和格式的語義特征。

關鍵詞：以A為首；典型性；認定性中圖分類號：H136

“以A為B”作為一種凝固性很強的格式，前人對其研究甚多，如楊運庚[1]、蘭香梅[2]、羅主賓[3]、孫德金[4]等等，但從搜集到的研究資料來看,并沒有學者對“以A為首”進行過專門細致的研究,只有儲澤祥[5]100曾經從語義角度分析過以“某某人為首”是褒義還是貶義。文章主要從句法、語義等方面來分析“以A為首”格式，所用語料出自北大語料庫。

一、格式構成和句法功能

(一)格式構成

“以A為首”格式是由一個變化因子A和三個固定因子“以”“為”“首”構成的句式。

1.“以”的成分分析

關于“以A為B”中“以”的詞性，孫德金[4]4提到：呂叔湘在“致使句”部分談論到，并列舉了相關例子，呂文認為“以”是動詞；王力在比較“以”和“用”時認為“以”不是動詞；《現代漢語虛詞例釋》和《現代漢語虛詞詞典》對“以”進行描述時，認為“以”是介詞；林秀琴也認為“以”是介詞。孫德金認為“以A為B”結構中的“以”是介詞，筆者也認同“以”是介詞的觀點。

2.“為首”的成分分析

《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收有“為首”的詞條，解釋為“作為領頭人”，所舉的例子是：以某某～的代表團|犯罪團伙的～分子已被抓獲。從詞典的解釋來看，“為”是動詞，“首”為名詞。

3.A的成分分析

為了考察“以A為首”格式中A的成分,我們從北大語料庫(CCL)中抽取了前500條含有“以$25為首”的格式語例，其中428條為有效語料，并對其進行分類統計。統計表明,A可以為名詞性詞語、代詞和動詞性詞語，統計詳情見表1:

表1　“以A為首”中A的成分

1)A為名詞性詞語

(1) A為名詞。A為普通名詞和專有名詞，例如:

(Ⅰ)且說有句話：關東有三寶——人參、貂皮、鹿茸角；還有一種說法：人參、貂皮、烏拉草。不管怎么說，都是以人參為首。努爾哈赤小時候，就上山挖人參。(《努爾哈赤》)

(Ⅱ)可以說，倘若中國沒有進行以朱镕基總理為首而推動的經濟改革，促使中國轉向一個市場為主導的體系，……(《WTO與中國》)

例(Ⅰ)、例(Ⅱ)中的名詞“人參”“朱镕基總理”分別為普通名詞和專有名詞。

(2)A為名詞性短語。主要包括并列短語、同位短語、數量短語和定中短語。例如：

(Ⅲ)從1965年起,在日本政府的扶持下,以豐田、本田和日產等為首的日本汽車制造商就做了攻占美國市場的嘗試。(《CMT0222》)

(Ⅳ)5月2日下午，上海市召開緊急會議，由一名副市長牽頭，組成了以副秘書長陳正光為首的專門班子，負責協助處理善后工作。(《1994年報刊精選》)

(Ⅴ)以三個非洲國家(埃及、幾內亞比紹、博茨瓦納)為首的10個聯合國安理會成員國提議……(《LIE0294》)

(Ⅵ)次日上午，以該站臧站長為首一行4人，開著掛有“工程質量監督”標記的紅色小面包車到現楊查看……(《1994年報刊精選》)

以上例中的名詞性短語“豐田、本田和日產等”“副秘書長陳正光”“三個非洲國家”“該站臧站長”分別為聯合短語、同位短語、數量短語和定中短語。

2)A為代詞

從有效的語料中，我們看到在“以A為首”中，代詞成分“A”是第三人稱代詞“他”，“他”指代上下文中出現的人名。例如：

(Ⅶ)袁世凱病死后，北洋軍閥集團分裂，因為馮國璋是直隸人，所以以他為首的軍閥派系稱為直系。(《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例(Ⅶ)中“他”指的是上文中的“馮國璋”。

3)A為動詞性詞語

(1)A為動詞。例如：

(Ⅷ)佛教十善，以不殺為首；佛教五戒，列戒殺第一。(《傳媒大亨與佛教宗師的對話：包容的智慧》)

例(Ⅷ)中用否定副詞“不”修飾動詞“殺”。

(2)A為動詞性短語。在428條語料當中，我們只發現唯一一例。

(Ⅸ)三大原因之中，以固定資產投資規模失控為首。(《1994年報刊精選》)

例(Ⅸ)中“固定資產投資規模失控”為主謂短語。

(二)句法功能

“以A為首”在句中可以充當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等成分，與此同時，也可以獨立成句，但是沒有發現充當補語的語料(見表2)。

表2　“以A為首”的句法功能

例如：

(Ⅹ)可見“以禮度為首”，無非就是要求道教徒必須做到父慈、子孝、臣忠，做封建統治者的……(卿希泰《中國道教》)

(Ⅺ)注文亦言三洞三十六部統天法藏“莫不以此經為首”。(卿希泰《中國道教》)

(Ⅻ)寇謙之改革天師道的原則是“以禮度為首”，即保留和增加適合儒家禮教的內容。(卿希泰《中國道教》)

(ⅩⅢ)在整個抗日戰爭過程中，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頑固派始終采取兩面政策。(《蔣氏家族全傳》)

(ⅩⅣ)更值得憂慮的是，流浪兒童從過去的單槍匹馬討糊口逐漸演變成以一些成年流浪者為首結成的團伙，稱霸一方，強討硬要。(《1994年報刊精選》)

(ⅩⅤ)北洋軍閥派系之一。以奉天(今遼寧沈陽)籍張作霖為首。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后，控制北洋軍閥政府。(《現代漢語詞典》)

例(Ⅹ)～例(ⅩⅤ)中“以禮度為首”“以此經為首”“以禮度為首”“以蔣介石為首”“以一些成年流浪者為首”分別在句中充當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成分，“以奉天(今遼寧沈陽)籍張作霖為首”獨立成句。

二、A的語義特征和“以A為首”的格式義

(一)A的語義特征

1.典型性

根據表1的語料統計，我們發現充當“以A為首”中A的成分主要是專有名詞。儲澤祥[6]談到“細節顯現”這個概念時提到：“專有名詞,必須有很大的知名度,也就是說,人們都知道它的某些細節,如雷鋒的助人為樂、葛朗臺的吝嗇、維納斯的美麗。‘很雷鋒’大家可能理解,‘很儲澤祥’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同理,五六十歲的人熟悉布爾喬亞(法語‘資產階級’的譯音)可能理解‘很布爾喬亞’,不熟悉‘布爾喬亞’的一二十歲的人,就不一定知道‘很布爾喬亞’是什么意思了。一個人有很大的知名度,必然在某個或某些細節上非常突出,因而成為某個或某些細節的代表,那么,這個人物就可以表示細節的意義,‘很雷鋒’‘太葛朗臺’以及‘一個雷鋒倒下去,千萬個雷鋒站起來’就是這樣形成的。”施春宏[7]將具有描述性語義特征的名詞分為典型的和非典型的兩大類。他指出典型的又分為兩小類,分別是指人的名詞,如貴族、淑女、學者、英雄、雷鋒、乞丐、膽小鬼、懦夫、白眼狼、希特勒等，指地名的,如巴黎、香港、夏威夷等。非典型的主要指抽象的名詞,如專業、標準、藝術、冷門、熱門、權威、封建等。在對語料認真分析的基礎上，我們發現進入“以A為首”的專有名詞大多數是典型名詞，具有很強的顯著度，認知語言學認為專有名詞的顯著度高于普通名詞，一個專有名詞正是因為具有典型性、顯著性強等特點，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在人們的印象中才會更加深刻。“以A為首”中的A主要是指人和指物名詞，它們在同一范疇中具有突出性、代表性等特點。指人名詞常常是以“職務+名稱”或“名稱+職務”方式出現，指物名詞常是國家、機構等具有典型特點的名稱。例如：

(ⅩⅥ)在這個期間，黨在以毛澤東同志為首的中央委員會的領導之下，團結了全國人民。(《鄧小平文選》)

(ⅩⅦ)靖宇縣以縣委副書記譚祿業為首一行4人乘飛機飛往深圳。(《1994年報刊精選》)

(ⅩⅧ)這一重大舉措，正是以張書久廠長為首的領導班子盼望已久的事，全廠2 000多名職工，聽到這一消息后，……(《1994年報刊精選》)

(ⅩⅨ)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簡稱“北約”，是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組成的一個軍事集團。(《中國兒童百科全書》)

例(ⅩⅥ)～例(ⅩⅨ)中“毛澤東同志”“縣委副書記譚祿業”“張書久廠長”“美國”分別是指人專有名詞、“職務+專有名詞”、“專有名詞+職務”和指物專有名詞。

2.認定性

張敏[8]提到：“認知語言學認為，語義理解的基礎是一個涉及背景知識的復雜結構。這種復雜的認知結構反映著特定社會文化環境中的說話人對某個或某些領域里的經驗具有統一的、典型的、理想化的理解。這種經驗結構，普遍反映在某一個社團的人們的思維、認知行為中，并在其語言系統中表現出來，這就是所謂的‘理想化的認知模型’(ICM)。”這種認知模型時常制約著我們的言語和行為，比如說，人們基于“不到長城非好漢”的認知，所以會有去了北京選擇去爬長城這樣的行為。由于進入“以A為首”中的A一般是具有典型性的人或物，基于“A具有典型性”的認知，我們才會主觀認定哪些詞語可以用在這個格式中。例如：

(ⅩⅩ)亞洲經濟展望的報告中全面分析了亞洲經濟發展的形勢，并指出，以中國為首的亞洲發展中國家1994年和1995年的國民生產總值平均率……(《1994年報刊精選》)

例(ⅩⅩ)中的“中國”是大家心目中認定的最大發展中國家，所以人們在談論發展中國家時，會不自覺地想到中國。

(二)“以A為首”的格式義

1.整體意義

由于A具有[+典型性]和[+認定性]等突出的語義特征，再加上“以……為首”的認知框架，“以A為首”格式的整體意義通常是指在主體認定的情況下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2.語義色彩

關于“以‘某某人為首’是褒義還是貶義”，儲澤祥[5]100曾研究過，最后得出“以某某人為首”既可以用在表示好人或好的組織的場合，也可以用在中性場合，同時也可以用在表示壞人或壞的組織的場合。根據本文抽取的有效語料來看，這個結論是正確的。

三、結語

文章基于對北大語料庫語料的整理，對能進入“以A為首”中A的成分進行界定，認為能進入A的成分有名詞性詞語、代詞和動詞性詞語，并對“以A為首”的句法功能進行了簡單描述，“以A為首”在句中常充當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和獨立成句的成分,最后從語義角度考察了A和格式的語義。

[參考文獻]

[1]楊運庚.談古代漢語中的“以……為……”結構[J].安康師專學報,2000(3):90-92.

[2]蘭香梅.古漢語“以……為……”句型初探[J].重慶第二師范學院學報,2005(1):45-49.

[3]羅主賓.現代書面漢語“以A為B”句探究[D].南寧：廣西民族大學，2010.

[4]孫德金.現代書面漢語中的“以A為B”式意動結構[J].漢語學習,2010(3):3-10.

[5]儲澤祥.以“某某人為首”是褒義還是貶義[J].語文教學與研究,2004(1):100.

[6]儲澤祥，劉街生.“細節顯現”與“副+名”[J].語文建設，1997(6):15-19.

[7]施春宏.名詞的描述性語義特征與副名組合的可能性[J].中國語文,2001(3):212-224.

[8]張敏.認知語言學與漢語名詞短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

責任編輯：趙青

doi:10.3969/j.issn.1673-0887.2016.03.017

收稿日期：2016-03-09

作者簡介：王停(1990—)，女，碩士研究生。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0887(2016)03-006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