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訪資深專利代理人、鄭州大通專利商標代理有限公司總經理陳大通

文/本刊記者岳修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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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訪資深專利代理人、鄭州大通專利商標代理有限公司總經理陳大通

文/本刊記者岳修科

數九寒冬，當記者走進位于河南省鄭州市花園路2號、鄭州大通專利商標代理有限公司（下稱“鄭州大通”）的辦公室時，華發稀疏的陳大通正在和一位客戶通電話：“最好還是當面來取證書吧，郵寄的話，一旦出了什么問題，就補辦不了了?！狈畔码娫挘惔笸ㄏ蛴浾呓忉尩?，“不是我們怕麻煩不愿意寄，上次用快遞郵了一份專利證書，最后竟然被退回了，耽誤了專利權人的事。”邊說他邊指手示意記者坐下，目光一如既往地慈祥。

“錢老給我們講課，用的是他自己編的教材”

記者和陳大通的談話從他的求學經歷開始，讓人有些驚詫的是，這竟然引發了他的無限感慨，他說，自己的求學過程開始并不順利。

生于廣東揭陽潮州地區的陳大通，像他們那一代的大多數人一樣，在上大學前從未出過遠門。小學升初中的那一年，陳大通考的成績很不理想，連他們縣里的三流初中也沒考上，村里有人挖苦他：“鄉下人老想著吃天鵝肉沒有門，回來和我們一起“修地球”吧！陳大通暗地里發誓：“今年我考不上三流學校，明年我要考上全縣一流學?！?。

第二年，發奮努力的陳大通順利考上一流學校揭陽一中，成績名列前茅。高中階段，陳大通的文科、理科成績都很優秀，每學期都被評為“三好學生”，愛好文字寫作的他，一心想報考北京大學的新聞系。但在臨近高考報名前，校長卻和陳大通談話，學校學文科的人太多，你理科不錯，建議他報考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長告訴他，我國導彈研究領域的泰斗錢學森先生在中科大近代力學系主持工作。

最終，陳大通在填寫志愿時選擇了中科大，“多半是沖著錢老去的”。在大三時，他有幸聆聽到了錢學森先生為同學們講授的課程《星際航行概論》，“教材就是錢老自己編的。”1965年，陳大通從中科大飛行器結構力學專業畢業后被分配到二機部第九研究設計院工作，這期間他曾參與了國家國防尖端武器的研制工作。陳大通在國防工業部門一直工作到80年代中期，直到他被調到河南省科學院工作。

“轉讓一項好的專利技術，救活了一批企業，又使一批企業興旺發達，也使省科學院專利所生存和發展”

早在1985年，陳大通就作為省內第一批參加專利代理培訓的學員，到上海寶鋼招待所參加了全國第三期專利代理人培訓班，可謂是省內專利代理行業的元老級人物了?！艾F在省內好幾家專利所的負責人，當時都在省科院專利所和鄭州大通工作過，也算是我的門生了?！?/p>

在80年代直到90年代中后期，省內專利申請的數量一直停留在較低水平，省科院專利所每年能接到的專利申請案子也只有幾十件，只靠代理專利申請，事務所無法生存。但從1988年開始，在參與了懶漢鍋爐專利的申請代理和技術轉讓過程之后，該技術專利救活了一批企業，使一批企業經濟騰飛，也使省科學院專利所得以更好地生存和發展。

讓陳大通津津樂道的這項技術，便是從上世紀90年代風靡全國各地的“懶漢鍋爐”：此類鍋爐將燒水箱一分為二，實現了開水箱和溫水箱之間的定期循環，不僅節省了煤炭資源，一天24小時任何時間都有開水供應，可謂環保、節能、方便一舉三得。懶漢鍋爐技術從1988年開始申請專利之后，經過了發明人和代理人共同的幾次技術改進，在1990年、1991年、1992年又先后獲得了“懶漢家用采暖爐、第二代懶漢茶爐、大型懶漢采暖爐”等國家多項專利保護，而這項技術在轉讓過程中更是受到了極大關注，紅得一發不可收。“這個專利參加了一次工業展覽會，立即吸引了大家的關注，經新華社一位資深記者報道后不久，發明人單位收到的信件可以用麻袋裝。都是要買專利或是買產品的，甚至有個部隊上的人拿了一張40萬的支票，要買產品?！标惔笸ㄔ诘诙鷳袧h鍋爐的設計中提供了技術指導，在技術轉讓中幫助專利權人化解了不少難題，該懶漢鍋爐系列專利獲得幾十項展覽會金獎。

省科院專利所還代理了懶漢鍋爐的技術轉讓，上世紀90年代初，陳大通開始和發明人一起赴西北，下江南推廣懶漢鍋爐系列專利技術，“就是這樣的一項好技術專利，轉讓了23個省、市、自治區的63家企業?！标惔笸ń榻B，當年無錫市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因為購買了懶漢鍋爐專利，三、四年間，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幾人小企業變成無錫市家喻戶曉的明星企業，年產值從二、三十萬飆升到3500萬。一項好的產品，獲得了專利保護，就能開拓一方市場，救活一批企業，又使一批企業興旺發達這就是專利制度的魅力所在。

“張改平院士在國際上首創的動物疫病和動物源食品快速檢測技術的系列專利是我們代理的”

在河南，省內眾多的重大研發項目都是通過鄭州大通代理申請的專利，這中間多項技術，推動了河南省乃至全國范圍內的行業變革。張改平院士在國際上首創的“動物疫病和動物源食品快速檢測技術的系列專利”就是由鄭州大通代理申請的。

1999年，河南省農科院的一位研究生找到陳大通，說他的導師“張教授”想為自己研制的雞的一種傳染病快速測試技術申請專利，陳大通向那位研究生坦言：我對機械比較熟悉，生物工程，細胞工程我不懂，是門外漢，要找同專業的代理人，可到北京去找。看了你的資料，我認為這是一項很好的發明。但是，你們申請的是雞的一種傳染病快速診斷試紙條；依葫蘆畫瓢，你們為什么不同時申請雞其它疫病快速診斷試紙條呢？那么鴨、鵝的傳染病，豬、牛、羊等的傳染病快速診斷，不也可以照此辦理嗎？為什么不同時申請保護？幾個問號，說到了發明人心里。當時的張教授，現在的張院士決定把這一項開創性的發明，交給一個非本專業的門外漢的代理人代理，并親自把專利的申請名稱定為：“畜禽疫病快速診斷試紙條”。

張院士和他率領的團隊發明的系列檢測技術為保障我國人民充足肉食供應，保障廣大群眾和兒童免受違禁藥品殘留侵害，為我國畜牧業和繁榮畜牧經濟發展做出了卓越貢獻，先后榮獲國家二等發明獎，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各一項，河南省科技進步一等獎兩項，美國世界著名Humana出版集團還將張院士這項技術列入其科研和教學工具書中。

鄭州大通還成功代理了河南省科學院、鄭州沃特測試技術有限公司總工白莉研究員發明的“多參數水質分析快測試管”系列專利技術申請。該系列專利技術為實現我國環保的現場測試監控做出重大貢獻，被列入國家火炬計劃，獲國家高新技術產品證書。在2003年我國抗非典，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后來的青海玉樹地震、甘肅舟曲泥石流自然災害、2014年8月的云南昭通市魯甸縣6.5級地震等自然災害中都起到了非比尋常的作用。

2005年鄭州大通完成了對鄭州金惠計算機系統工程有限公司研發的“在互聯網上堵截色情圖像與不良信息的系統”等三項計算機軟件發明專利的代理，都被授權，并且實施。2010年我省獲得的專利金獎鄭州中實賽爾科技有限公司的“鋁電解系列不停電停（開）電解槽的裝置及方法”，專利優秀獎濮陽市天地人環保工程技術有限公司的“一種油田廢棄泥漿油污泥資源化處理方法”；2011年我省獲得專利優秀獎鄭州春泉暖通節能設備有限公司的“中央空調計量收費的當量能量計費方法”。都是他們公司代理的。

最近又傳來好消息，鄭州大通成功代理了河南農業大學趙軍教授等發明人完成的兩項發明專利：專利號ZL201110180506.1，專利名稱“傳染性法氏囊病毒及用雞胚胎細胞和生物反應器繁殖法氏囊病毒制備滅活疫苗和聯苗的方法”和專利號ZL201110180517.X，專利名稱“用雞胚源細胞系繁殖傳染性法氏囊病毒制備滅活疫苗和聯苗的方法”。這兩項專利轉讓國內八家企業，獲1200萬元的轉讓費，是近年來我省專利轉讓費較高的發明技術。

陳大通說，技術發明者對技術本身可能比專利代理人了解的通透，但是對于專利申請方面涉及經濟、技術、法律等方方面面的知識，專利代理人更懂得如何將一項發明創造用專利法律保護起來。

“專利代理行業對知識產權保護意義重大”

“除了專利申請，專利代理行業對于知識產權保護的意義還體現在一個獨特方面”，陳大通說，由于專利代理人對相關專利技術的職業敏感和對專利法律知識的精通，在專利糾紛訴訟中，他們往往更能找準技術特征，發明創造核心所在，找到法律依據，更好地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旋渦式鍋爐煙氣凈化器”專利侵權案，是河南省95～96年度重大專利侵權案之一。本案原告要求被告賠償損失58萬元，第二被告受讓原告的專利技術后，又將技術轉讓另一家企業。第二被告的行為從表面看是明顯的侵權行為，原告勝訴無疑。原告專利權人在開庭前一天，到辦公室找到陳大通說：“聽說您是一位很好的專利‘律師’，我是一位打侵權官司發財致富的個體戶，在全國多個地方都勝訴，這次也不例外”。陳大通說：“這次您遇到一個強大對手，不信？您等著瞧瞧！”陳大通作為第二被告訴訟代理人，深入研究案情，根據原告在專利無效宣告程序中對該專利權利要求書的解釋，發現原告以前交給第二被告的專利技術產品實施圖紙，不落入原告專利的保護范圍。以此為突破口，又根據專利上的不能反悔原則，陳大通在法庭上向原告展開了有力有理的抗辯、抗訴。在有理有據的強大攻勢面前，原告由原來的氣勢洶洶，變成一個泄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幾天后，原告又到陳大通辦公室說：“您不愧為一個好專利律師，把一匹死馬醫成一匹活馬，我服了?！倍惔笸ㄖ皇俏⑽⒁恍?，說：“我不是專利律師，我只是一位明白的專利代理人?！痹嬗痔撔恼髑笠庖娬f：“此案應如何了結？”陳大通說：“最好是您主動撤訴，撤訴可以收回一半訴訟費7000多元，對外您可說專利訴訟因素很多，太難了，我不打官司了。您的名聲也不受損失。”原告后來主動撤訴，這場歷時一年多、反敗為勝的專利案件成為了河南專利訴訟界的經典案例。

“專利申請不嚴密，急于求成，不腳踏實地做實驗反過頭來搬石頭砸自己腳。”這種慘痛的教訓，印象深刻，使我久久不能忘懷。專利申請來不得半點虛假，要當老實人，做老實事，一步一個腳印，勇往直前，才能有好的結果。

“入世十年國人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有了極大提升”

入世十年，我省的專利事業有了長足的發展，專利產出量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指標，這從大通專利事務所代理的專利申請量就能看出來：2000年，鄭州大通代理的專利申請只有17件，2001年是39件，到了2008年專利申請量達到300多件。2011年，鄭州大通代理的專利申請已經達到1500多件；近幾年年代理量平均在1800-2000件之間。

陳大通認為，近年來河南省知識產權代理行業全面步入市場化階段，專利代理行業對促進專利保護的作用也愈加顯現。專利代理人通過較高質量地撰寫專利申請文件，能夠提高專利授權率、加快授權審批，這對于提升專利申請質量、促進知識產權創造都有著決定性的意義?！昂玫膶＠?，不能很好地申請，就流產了，這是件很可惜的事情”，而有含金量的專利一定要通過專利代理機構申請，否則很容易‘撿芝麻丟西瓜’?！?/p>

談起“十二五”河南的知識產權成就，陳大通言辭懇切。他說道，在懶漢鍋爐技術轉讓的過程中，自己遇到多位工廠負責人，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拒絕使用已出資購買的好的專利鍋爐技術。說起陳年舊事，他有些哭笑不得：“有家工廠廠長，認為引進個體戶的技術是件丟人的事，說那么大的工廠還要買個人專利，豈不讓人笑話？”但這樣的事情，在2000年之后就很少見到了，“如果現在還有哪家企業的負責人辦出這樣的事情，是會招人笑話的?！标惔笸ㄍ瑫r指出，盡管國內民眾對知識產權保護的意識有了很大提高，但在不同地區、不同省市之間也不盡相同，而國內的知識產權保護氛圍相比國外同樣存在較大差距。

陳大通說，就目前的實際情況而言，發明人對于知識產權制度的誤解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不愿公開技術細節，認為公開太多，不是讓別人更容易仿制嗎？殊不知技術公開是獲得專利授權的一個前提條件；二是認為專利申請沒有用，是“花樣文章”，打擊侵權很費力。陳大通指出，這與專利維權的高額成本有很大關系。“國外的維權成本也很高，但相比起來人家的制度要完善些。我建議省內有關部門籌劃建立起全省各類企業的信用記錄通用平臺，讓專利侵權者換了工作崗位、專利侵權企業換了門面之后也不能逍遙法外?！?/p>

“知識產權代理，要能為客戶提供綜合服務，知識產權代理，前途遠大；無限光明”

談起專利代理行業乃至我省知識產權事業未來的發展，陳大通指出，盡管有著入世十年的飛躍式發展，但我省的知識產權事業與發達地區的差距還是過大。“以廣東為例，深圳、廣州這兩個城市的專利申請和授權量，都要高于我們河南省全省的專利申請量；中部地區的湖北，西部地區的四川都比我們省的專利申請量要大，目前我省專利申請量的數據和我們省的經濟總量、人口總量是不相稱的，這也說明我們省的創新活力是亟待提升的。”

陳大通說，省內企業對員工專利的獎勵落實情況很不樂觀，部分企業只在專利授權時按照專利法規定給員工一定獎勵，而專利技術在市場上收益的提成卻很難兌現，“但這個恰恰是重頭。”他認為我們應兌現一獎二酬的政策，企業制訂獎勵條例，以此鼓勵員工搞發明創造。

“至于未來的知識產權代理行業，他充滿信心，代理行業一片光明，代理服務將走上綜合化，專業化，特色化的道路；既有分工，也有合作，要在商標、版權代理、知識產權訴訟、專利技術轉化等各個方面都有所作為。省內有的專利代理公司已經開始推出企業知識產權戰略服務，隨著專利申請、產出量的不斷提升，省內的專利代理行業一定會吸引更多的資金和優秀人才！”知識產權服務行業出現欣欣向榮的景象，他希望有更多的優秀人才，加入知識產權服務行業，共同為中華民族的知識產權大廈增磚添瓦。

記者感言：生于粵海，學于燕京，西下青川，扎根中原。年少時抱著一腔愛國熱血，青年時奔赴西北，參與國防尖端武器研制；中年后投身專利代理事業，拓展業務、培養后生，年逾古稀還工作在崗位一線?！笆苋酥校胰酥拢恍囊灰鉃榘l明人服務”是他的座右銘——作為河南專利代理行業的元老，陳大通不僅見證了河南知識產權事業蓬勃發展的全過程，也為后來者做出了努力進取、獻身事業的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