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轉

李忠元

周末，身為一市之長的常華強忙里偷閑，拿起釣竿，一個人駕著奧迪，迎著涼爽的秋風來到野外小河邊，悠閑地釣起了魚。

不一會兒，有魚在水里咬鉤了，河面漾起一圈圈漣漪，由小及大，煞是好看。常華強微笑著拉動釣竿，呵，還挺費力，一定是條大魚。這讓他興奮起來，站起身使勁拖動釣竿。但即使用盡全身力氣，他和魚仍然僵持著。距離常華強百米左右，還站著一個釣魚的人，像是附近的村民，跟他是前后腳來到河邊的。常華強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呼叫，他不想讓別人來分享他的成功。

常華強上半身鉚足了勁，腳下一用力，打算一鼓作氣提起釣竿。沒想到意外發生，他腳下的一塊石頭不堪重負發生松動，讓他一腳踏空，掉入河中。

常華強完全是個旱鴨子，一入水就慌了，全憑本能胡亂掙扎，起起伏伏，反而離河岸越來越遠。一向斯文的常華強再也顧不得體面，連喊帶叫，終于驚動了百米開外的那個人。

那人一見有人落水，毫不猶豫地脫去外衣，跳進河中，游到溺水者身邊。常華強可算找到救命稻草，死命抓住那人的手。那人本想從后面托住常華強，卻被他這樣抓著，很難用上力。常華強身高體胖，又不懂配合，兩人糾纏在一起，緩慢地向岸邊游移。

時間似乎凝固了，等兩人移到岸邊，救人者已經力竭，氣息奄奄，在水中閉上了眼睛。常華強發現自己死命抓著的那個人在逐漸下沉，立時松了手，幸好河岸就在眼前，他奮力撲騰了一下，終于爬上岸。

第二天，市報上刊出一條新聞：市長常華強在去郊外視察防汛工程時，遇到有人落水，毅然下水救人，但因風大浪高，常市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落水者救上岸來，卻沒能挽回他的生命。

看完報道，常華強爽朗地笑了，拿起電話，和市報負責人聊了一番報社發展大計。

幾年后，常華強被群眾舉報，檢察機關立案偵查，發現他存在重大經濟問題。不久，常華強被判重刑，投入監獄。監獄長曾有利曾是常華強的老部下。眼看當年一見面就點頭哈腰的人，如今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揚，常華強不禁感嘆時運不濟，風水輪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了階下囚的常華強一門心思想好好表現，爭取立功減刑，早日出獄。平時他處處留心，千方百計尋找立功贖罪的機會。

一天深夜，兩伙服刑人員之間發生沖突，有人在監區點起大火，眼看火越燒越旺，四處蔓延開來，任其發展下去，不僅幾百名服刑人員困入其中，就連數十名管教人員都會有生命危險。在這危急關頭，服刑人員陷入了混亂，管教人員也不知所措，常華強挺身而出，大聲疾呼，呼吁大家保持鎮靜，并說服所有人為自救而聯合行動，在救火過程中，常華強奮勇當先，沖在了火情最危險的前線，勇撲大火，最終，大火在消防車趕到之前被遏制住，全體人員成功獲救。

常華強激動不已，他一夜未眠，幸福地憧憬著司法機關對自己的“嘉獎”，希望能夠早日出獄。

可第二天，市報上刊出一條新聞：昨天深夜，本市監獄長曾有利現場辦公時，突遇大火，火勢猛烈，三百多名服刑人員的生命受到嚴重威脅。面對考驗，監獄長曾有利挺身而出，確保全體人員安全脫險，成就了可歌可泣的壯舉。

看到這篇報道，常華強欲哭無淚，唯有一聲長嘆。事已至此，他只能低著頭向管教人員請示，向家里報了一聲平安。

（潘帥摘自《檢察日報》2015年12月17日，圖/心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