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腳開門的愛人

蘇心

蕭伯納說，讓想結婚的結婚，想單身的單身吧，反正最后都會后悔的。這話聽著貌似有些刻薄，卻也不無道理。結婚還不到三年，我就后悔了。

我屬鳥，是那種一睜眼就嘰嘰喳喳的人。老公與我正相反。結婚前我覺得老公好酷啊，任憑我怎么嘮叨，他都一言不發。

可是，這婚前的優點，到了婚后就讓我崩潰了。一件事我總要問好幾遍，才能聽到他“嗯”一聲。我問他是不是聽力有問題，他惡狠狠地回答：“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別用你的標準要求我。還有，以后不許進行人身攻擊！”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媽呀，原來大哥這么能說，一開金口就噎死人。

這種傷人的對話發生過幾次，我和老公的感情竟然生了罅隙。我們就像兩只刺猬，誰也不肯把刺藏起來。

女兒不滿一歲我就上班了，經常要加班到深夜。那個月末盤點，直到凌晨1點多我才回家。我飛快地蹬著自行車，孤身一人急行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越想越來氣，嫁了這么個“啞巴”，平時溫柔的話聽不到一句，加班到三更半夜他都不打個電話問問，和這種人過日子真沒勁。我腦子里閃過“離婚”二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終于到家了。走進胡同那一刻，我長吁一口氣，已經看見了家的大門。掏了半天，包里沒找到鑰匙。我懊惱地抬手想使勁拍門，想了想又怕吵醒女兒，就輕輕拍了幾下。稍停，正準備拍第二次，門開了，老公站在門口。我有點吃驚他的速度，卻懶得理他，徑直推著自行車走進院子。老公跟在后邊：“你輕點，孩子有些發燒，折騰了半天，我給她喂了退燒藥，睡得正香呢。”

原來是這樣，我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下。一低頭，看到老公只穿著襪子站在院子里。估計他怕吵醒女兒，聽到我敲門就急忙跑出來，鞋也沒來得及穿。“哼，你就知道疼女兒，襪子臟了不也得我洗啊！”我暗自嘀咕，再也不愿理他，簡單洗洗睡了。

女兒上幼兒園時，我們搬了新家。130平方米的三居室。又一個加班的夜晚，回到家已經12點多了。樓門是開著的，這應該又是細心的老公為我留的。我順手帶上門上了樓，正在翻包找鑰匙，防盜門開了。老公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這會兒路上車少，你又飛車回來的吧？我給你燒好了洗澡水，早點洗洗睡吧。”

洗完澡我發現浴巾沒帶進衛生間，喊了一聲：“浴巾在哪兒？”老公慌忙跑來，遞進一條被單：“浴巾在陽臺上還沒干，你用這個吧，別著涼。”順著打開的門縫，我看到老公光腳站在地板上。

我走出來，問他：“你怎么光著腳呢？”老公面無表情：“你一招呼我就慌忙拿單子，怕你著涼感冒，你太嬌氣。”我白他一眼，永遠這副死德行，好話從來不會好好說。

我想起幾年前我加班的那個夜晚，他也是沒穿鞋就跑出來開門。于是問他，老公說：“那天我哄睡了女兒，想去接你，又怕女兒醒了。想給你打個電話，又怕給你添亂，就一直支著耳朵等你。我知道你膽小，聽你一敲門，就沒顧上穿鞋，趕緊跑出去開。”

躺在床上，我的心慢慢熱起來。

結婚這些年，老公一直默默照顧著我，只是不善于表達。而我總是不領情，一心想把他打造成“甜嘴丈夫”，不如我愿就和他吵，以至隔膜越來越深。夫妻間本該有的那種默契，已不復存在。

老公湊過來問：“媳婦，想啥呢？”我躺進他的臂彎里，沉沉睡去，從來都沒有睡得這么香甜過。

其實，這個世界原本就不存在天造地設的一雙。任何一對夫妻，都需要一步步磨合修行，才能得到婚姻的功德圓滿。

（大浪淘沙摘自《東方女性》2015年第7期，圖/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