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人索斯諾福齊幫左宗棠運糧

廖正華

在新疆作戰與在內地作戰情形完全不一樣。以軍糧轉運而言，內地作戰只需建立一支強大的水師，控制住主要水域，就可以確保糧運暢通，而在新疆作戰則不同。新疆并沒有可以通航的河流與內地聯系，糧食不能水運，只能利用騾子或駱駝搬運。沿途黃沙漫漫，氣候非常惡劣，運起來非常困難。

西征軍的數量非常大，經過整軍后仍有82營之多。糧食消耗量巨大。僅僅張曜所部16營，每月就需要糧食48.7萬斤，馬料5萬斤左右，整個西征軍的消耗可想而知。

運輸這么困難，糧食消耗量又這么大，如果不認真籌劃糧運的話，收復新疆無異于癡人說夢。究竟要怎樣運輸，才能在關外囤積起足夠支持整個北疆作戰的糧食呢？左宗棠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候，俄國人索斯諾福齊一行5人來到了左宗棠所在的蘭州陜甘總督衙署中。索斯諾福齊是俄國陸軍軍官，中校軍銜，曾多次參與沙俄軍隊對鄰國的侵略。

索斯諾福齊對左宗棠說：“英國人最狡詐，恐怕會幫助阿古柏阻撓中國收復新疆。但只要俄國支持中國，英國人絕不敢采取極端行動。我國皇帝很重視與中國的友好關系，一旦中國收復烏魯木齊、瑪納斯等城，就立即將伊犁交還給中國，決不食言。我這次來中國，主要是想促成內地開放茶市，還請中堂大人從兩國世代修性的角度出發，應允此事。”

左宗棠說：“多謝貴國皇帝的美意。開放茶市的事，等我軍收復新疆，邊疆穩定之后再議吧。只要俄國人有誠意，我絕不阻撓。”

索斯諾福齊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拿出一幅地圖，攤在桌子上，對左宗棠說：“我聽說中堂對輿地學很有研究，其實，我對這方面也很感興趣，請中堂大人看看我畫的這張圖。”

左宗棠拿過地圖，仔細地看了看，驚訝道：“你才來中國幾天，怎么對西北的山川形勢這么了解？你這是根據什么圖繪制而成的？”

索斯諾福齊答道：“根據的是中國康熙時期的地圖。”

左宗棠微微一笑，說：“康熙輿圖，世所罕見，確實珍貴。但后來中國的疆域大了許多，所以乾隆爺命人實地勘察，核定增補，編成了《乾隆內府輿圖》，那才是最精致的版本。”說完，左宗棠從書架上取下一冊《乾隆內府輿圖》，交到索斯諾福齊的手中。

索斯諾福齊如獲至寶，仔細地查看了一番后，由衷地感嘆道：“中國人真是厲害！能畫出這么詳細的地圖，真是不可思議！以后我再也不敢自詡精通輿地學了。必須承認，中國人除了不會造槍造炮以外，做其他的都是世界一流。”

當聽到“中國人不會造槍造炮”這句話后，左宗棠的臉色立馬就變了。

索斯諾福齊連忙賠笑道：“一時口誤，中堂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左宗棠二話不說，一把拉起索斯諾福齊的手，把他帶到了西征軍在蘭州的重要兵工廠——甘肅制造總局。

眼前琳瑯滿目的新式武器令索斯諾福齊徹底傻眼了。他這才發現，中國人不僅能夠仿造法、德等國的各式新式武器，還能在外國武器的基礎上加以創新，制造獨創的產品。索斯諾福齊并不相信這些槍炮是能夠正常施放的，得到左宗棠的同意后，他和他的幾位朋友試放了4門后膛炮，結果只有一門是不合格的。

索斯諾福齊對左宗棠說：“中堂大人的內心，如同青天白日般明朗，毫無小心之人，令我佩服，佩服！我知道中堂大人最近遇到了大麻煩，西征軍就要開拔了，運到關外的糧食卻很少，完全不能支持北疆作戰。如果中堂大人不嫌棄，我愿意從俄國運來500萬斤糧食，接濟西征大軍，每百斤運費只需7兩5錢銀子。”

這對左宗棠來說，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左宗棠做夢也沒想到，沙俄會在這時候向中國伸出援手。500萬斤，不是小數目。更為重要的是，每百斤運費只要7兩5錢銀子。要知道，當時西征軍最重要的糧道，即從肅州運糧到關外的古城，每公斤運費需要15兩銀子。俄國人索要的運費只是這個數字的一半，這意味著光運費就能省下37萬多兩。

左宗棠當即答應了索斯諾福齊。隨后，索斯諾福齊和他的同伴們離開了蘭州。目送著索斯諾福齊等人遠去的背影，劉錦棠對左宗棠說：“此人一去不復返也。”

左宗棠笑道：“我相信他。他一定會如約運糧的。”

事實證明，左宗棠的預測是準確的。此后兩年，索斯諾福齊果然從俄國向關外的奇臺運送了500萬斤糧食。這500萬斤糧食，占到了整個西征軍軍糧的1/17，為緩解西征軍糧食缺乏，確保中國收復新疆戰役的勝利，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天問摘自《羊城晚報》2015年1月28日，圖/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