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害要作災害看

近期一些地方被暴雨襲擊，城市短時癱瘓，洪澇成災，人們體驗了城市的脆弱性。特大中心城市如武漢和南京，地級市如河南新鄉，都是苦不堪言。

相應地方的人們，大多倒能客觀對待。一周降下半年雨，前水未及排空，后雨疊加而至；或者3小時降了250毫米的雨、1小時極值降雨達到140毫米，能夠怎樣呢？生活在其間的人們，一時顧不得太多，先要應對緊急情況。遠距離觀看的人就不同了。

南京一位女干部在船上查看災情，被人照下來，都說是作秀，地方上調查幾次，表明并非作秀，而是帶病工作，但堅持不相信的人不少。現在對一個被單拎出來的官員，調查一般地說是嚴格的，但又怎樣呢，干部在正經做事，有礙于一些人表達批評的正義和廉價的勇敢；一定要干部都不做正經事，這才符合一些人的愿望，不僅有利于秀文才，也有利于固化對官員皆惡的刻板印象，為下一次不由分說的“監督”制造一般化的合理背景。

有的人有一些奇怪的自信，覺得災害之中的普通人，不如他們透徹地了解災害的性質，面對城市被淹的干部一定毫不在乎，而只有他們，透徹地了解災害的因由，有權鄙視受災的群眾不知道吶喊，同時鄙視救災的人做了恢復秩序的工具。他們也要說點關心疾苦的便宜話，但災救得快，有些人是不爽的；事態不夠大，有些人是不甘的；干部沒有作秀和不作為，有些人是不樂意的；群眾沒有憤怒，有些人是不滿足的。

還有一些人好像總有揮不走的誤解。暴雨襲城，原本可能就是一種天災，就像干旱、臺風一樣。但看到臺風肆虐，造成生命財產損失和城市癱瘓，一般沒有人質疑什么；看到干旱肆虐，造成人畜飲水危機，幾乎沒有人會質疑什么；唯有暴雨襲擊城鄉，則總有很多人認為是人禍而非天災。

天災成為災，有減災能力的問題，有“減災經濟”的問題。從能力上說，發展水平不一樣，就有差別；從“減災經濟”來說，你在受災幾率、持續時間和保證萬無一失之間，最終會算出一個賬來，作出取舍。減災能力和“減災經濟”還相互關聯，你有能力把所有的房子做得堅固到防12級臺風，但未必一定會做；但當你發展到很高水平了，可能也不太在乎“經濟”因素，而要注重怎樣更保險。

很多人看暴雨時會呼喚“良心下水道”，覺得那是理所應當；看臺風時，則不會呼喚“良心防風屋”；看干旱時，不會呼喚“良心供水機”。大概，這是聽多了法國和德國的良心下水道的故事，而在世界上暫時還沒有“良心防風屋”和“良心供水機”的故事吧。但法國和德國也會因雨、雪、雹、風而成災，雖然次數不如我們這里頻繁，但可見防災也不是萬無一失，而且我們這里的災害頻繁一些，到底是發展水平的問題還是“良心”多少的問題呢？

有的人又說，湖泊沒有以前多了，人與自然不和諧了，漬水就產生了。這又是似是而非，大禹的時代人與自然和諧不和諧，怎么還有治水？民國時代湖泊多不多，淹水漬水比湖泊少的今天不知頻繁多少倍。這不是說湖泊少了好，只是說湖泊多少并不能決定漬水發生的概率。純粹的自然，跟人并不見得和諧，今天的世界比過去更宜于人類生活，這是改變自然的結果。城市本身就不自然，要么占土地，要么占湖泊，要么占山林，但人類還是要城市化。

正視災害，把災害當作災害，并不妨礙緊急事態處理完畢后，追問事情的原委、檢討人為的錯失、追究相關的責任，但一見災害就稱“人禍”，緊急救災時就急不可耐地“反思”，好像逮到了什么機會一般，表面若有沉痛，情狀奔走相告，那不是真的反思，也不是真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