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黑板與籃板的遺產

張斌

3年前，在亞馬遜上閑逛，買下一本傳記《總而言之》，傳主是美國大學生女籃傳奇教練帕特·薩米特女士。美國人總喜歡用運動投射人生，封面上清楚寫道——“1098場勝利，幾度失敗，人生感悟。”38年執教生涯，八度NCAA全國桂冠，其運動人生自然氣象萬千。無奈，書到手之后一直未曾認真讀過，后來趁著采訪的契機，轉贈給了郎平教練，在我心目中，她該是中國的“帕特·薩米特”吧。

6月28日，在與阿爾茲海默癥（也就是常言的老年性癡呆）抗爭5年后，帕特·薩米特安靜離世，享年64歲。2011年，當得知自己罹患惱人病癥后，帕特·薩米特笑對記者說：“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絕對不會有什么悲憫哭泣的聚會，我要努力讓每位患者面對這種疾病時，都可以放下恐懼。”拳王阿里這些年容顏與舉止的變化讓世人多少感知到了帕金森癥的苦痛，阿爾茲海默癥同樣在吞噬著人對于外界正常的感知能力，帕特·薩米特深知與病痛戰斗難有勝局，但并不妨礙每一位患者在生命的最后關口選擇最恰當的面對方式。

美國大學生女籃傳奇教練帕特·薩米特

患病后的第二年，帕特·薩米特決定要用一本自傳向更多人傳遞力量，而以往她曾傾心哺育的數百名籃球女將大多已經成為職場中具有非凡領導力的角色，教化人心多年間悄然超越了對于冠軍和勝利的追求。如果你不是田納西大學籃球的死忠，自傳中的起起伏伏，你很難與之同悲同喜，但那些名言金句還是可以達到溫熱雞湯的作用。比如，關于弱點的力量——“任何人終日執著于自己的弱點，都不可能感知強大，學會面對弱點，仔細感知自己，你一定會逐漸意識到自我的強大。”再比如，“態度就是選擇。每日積極思考。堅信自己”。還有，“你不一定是房間里球技最棒的那一位，但一定可以是最好勝的”。

體育名帥的傳記在美國多如牛毛，都是人生指南，但在自傳中可以傾心相見者并不多見，帕特·薩米特居然透露了自己在得到第一個孩子之前，曾經經歷過6次流產的苦痛。2012年，帕特·薩米特正式卸任田納西大學女籃主教練一職，她自豪地領取了奧巴馬總統頒發的自由勛章，表彰她38年執教生涯對于國民人心的激勵。當年，美國娛樂與體育節目電視網（ESPN）將“阿什勇氣獎”授予了患病第二年的帕特·薩米特，在短暫的獲獎感言中，這位勝場數超越絕大多數男性教練的傳奇女性試圖繼續感染所有人——“正是戰斗的時刻了！”

此后的4年間，帕特·薩米特傾盡全力在田納西大學醫院中成立了以她名字命名的阿爾茲海默癥診療中心，年底正式運行，造福萬千患者。這份有形遺產一如豐碑，但更多的遺產則常懷人心，被譽為“超越黑板與籃板的遺產”。

30年前，帕特·薩米特帶隊客場比賽，只能與隊員一道棲身主隊球館，為了買球衣，她組織過社區義賣。如今美國全國大學體育協會（NCAA）的女子四強賽也能有NBA賽場的熱鬧，1971年，美國高中不過30萬女孩子參與運動，如今增長至300萬，帕特·薩米特最大夢想之一就是讓女子運動可以在美國得到平等地位，她是全美大學歷史上第一位年薪可達百萬美元的女籃教練，后來者都在感念，是她的成功才讓女子教練有了如今的收入和影響力。

帕特·薩米特下葬在一座小小的教堂內，鄰居們做了150份飯菜帶到現場給遠道而來的告別者作晚餐，追思中，有人感慨：“帕特·薩米特從不抱怨不平等，她不害怕戰斗，她留下遺產，她建立王朝，以高貴和尊嚴完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