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之設想①

何云峰

(上海師范大學 知識與價值科學研究所，上海 200234)

?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之設想①

何云峰

(上海師范大學 知識與價值科學研究所，上海 200234)

摘要：學力鑒定型高考，即Competency-Based Learning Test for Higher Education(CBL-THE)，是以考察考生是否具備接受相應高等教育的能力為目的的高考。考慮到學力鑒定是高考的主要目的，因此應該充分研究應試教育的特點及其弊端，有針對性地設計一種新的高考方案。為此，高中所有科目都應該作為高考科目備選，各個招生學校根據自身辦學定位提出考試科目要求，考生根據所報考學校的要求選擇考試科目。教育部門主要通過規定普考科目(A科)、引導專業科目(B科)、放開參考科目(C科)提供標準化考試服務，發揮提供公共服務和維護公平正義的職能；充分展現教育部門對高中各科課程的價值中立立場及其服務職能。這樣，可有效防止學校的應試教育傾向。另一方面，還應該竭力淡化分數，只發布考生在所考科目中的百分比排名。這樣，可有效防止家長、考生和社會的應試教育傾向。與此同時，還要努力細化招生計劃，由招生學校根據自身定位和專業定位明確入學條件。這樣，可有效促進高校發展理路的清晰化，并提高高校的辦學自主性。而且，錄取標準最好區分為強制性錄取標準和學校自主性錄取標準。這樣，可有效發揮高等教育促進和保障社會公平的效果，同時推動學校自主性的提升。此外，設計高考方案的時候，應該考慮到考試結果可用作多種評價用途，包括用來評價政府的價值中立程度、中學的辦學質量、對大學的科學評價等。如此，不僅可以有效防止應試教育傾向的出現，還可以有效防止亂收費等教育亂象的發生，同時還有利于將高考轉化為綜合評價手段，而不是單一的純粹考試而已。

關鍵詞：學力；高考；招生改革；應試教育

高考“是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的簡稱，主要是高等教育入學考試，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港、澳、臺除外)最重要的入學考試。高考是考生選擇大學和進入大學的資格標準，也是國家教育考試之一”。高考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高考跟評價有關，但其目的是要選拔合適的人才進入高等教育階段學習。高考要從高中畢業或者具有同等學歷的人中挑選出合格者去接受高等教育。因此，高考在本質上“是對具有中等教育畢業資格的考生進行德、智、體、美、勞全面考核，為高等教育招收新生提供依據的社會性測評活動”。由于高等教育機構的專門化特征，不同高校對學生的要求是不同的，這樣的要求就是“學力”。只有具備相應的“學力”，高中畢業生才能在某一類別的高等教育機構里去繼續接受教育。基于這樣的基本認識，筆者設計了“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

一、關于高考改革的幾個理論問題②

高考改革近年來被高度關注，教育理論界關注，整個社會關注，政府也高度關注，甚至國外也很關注。中國高考改革已為舉世矚目的大事。至今，在舉世關注下，已經有部分省市出臺高考改革方案。有新聞說，在有的省份，外語將實行一年多考，退出統一高考；也有新聞說，要減少高考科目，探索高考文理不分科；又有新聞說，高中學業水平考試取消百分制，學完即考，“一門一清”；還有新聞說，高校招生錄取擬綜合參考會考成績。此外，更有人主張，推行職業院校分類招考和注冊入學，高等職業教育要推廣“知識+技能”的考試方式，如此等等。然而，筆者發現，現有已公布的高考方案似乎都缺乏理論根基，沒有理論說明，導致人們對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也就是說，一個高考方案的出臺依據的是什么理論，這應該明確。依據沒有理論說明的高考方案必然是盲目的、隨意的改動，而不是真正的改革。真正的改革是科學的改革，是符合教育規律、管理規律和學生發展規律的改革，而科學的改革必然離不開科學的理論指導。因此，在筆者看來，當務之急，不是怎么改動原來的方案，而是要把理論問題追究明白，達成共識，之后再進行科學改革方案的研制。

1.關于傳統高考導致應試教育弊端的問題

對傳統高考提出改革呼聲的根源主要是(當然不唯一是)傳統的高考導致應試教育的弊端。關于應試教育的問題，目前已有諸多詬病，筆者不想贅述。在筆者看來，應試教育肯定是違背社會創新發展趨勢，也是違背教育規律的，更不符合學生的全面發展要求。這個基本上是大家的共識。但問題是，我們不能用“指責應試教育的弊端”來代替“對應試教育現象的科學研究”，關鍵是要找到應試教育的根源。任何考試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可能沒有弊端。不能因為高考制度本身的不完善而否認高考的作用，這是討論高考問題的底線。眼下，我們不應該否認高考，學習西方那種完全的入學申請制。高等教育尤其是優質的高等教育在中國還沒有達到西方那樣的普及化程度。中國高等教育的發展已經實現由精英教育向大眾教育的轉變，但還沒有實現優質教育的普及化。在優質高等教育嚴重短缺的情況下，堅持高考幾乎可以說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沒有任何討論的余地。

眼下的任務，是要研究如何克服高考帶來的弊端。過去，高考的弊端確實導致了應試教育。那么我們要研究的是，是不是任何高考都會導致應試教育的弊端？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高考或者類似的考試，他們怎么解決這個弊端？考試作為教育評價的重要環節，已為教育家和科學家所公認。但考試的方法不當卻可能導致其科學評價功能喪失。筆者認為，傳統高考導致的應試教育弊端，主要是因為考試的方式方法不當和人們對待高考的態度不當造成的。

(1)考試的方式方法不當。主要表現在：第一，考試科目設置不當。無論考六門，還是考三門，都會出現對科目的選擇性問題。被選擇的科目因為高考必然變成“重要科目”，其他就變成“副科”了。應試教育的重要表現是，主科、副科分別對待，甚至放棄副科只學主科。如果這是應試教育的重要表現，那么高考改革就必須想方設法解決這個問題，否則高考改革有什么意義呢？第二，考試方式不當。目前的高考幾乎都是“一考定終身”，這也是大家詬病較多的地方。為什么會這樣呢？可能的原因是考試管理部門對考試本身沒有研究透徹。考試要有科學性的話，不是出幾個題目，然后控制一個平均分數線，就叫科學考試了。真正科學的考試必須標準化，必須具有區分度。所以，現在的高考在考試方式上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進行標準化考試。應試教育的重要表現是“怎么考”指揮著“怎么教”和“怎么學”(高考指揮棒)。如果高考改革方案不能解決這個指揮棒問題，那么應試教育就不可能克服。如果換湯不換藥，那改革現有的高考有何意義呢？第三，考試不公平的問題。眼下的考試方法是嚴格按照戶籍來管理的。考生戶口在哪里，就到哪里去考試。盡管有的省份近年來出臺了異地高考方案，但總體來說，戶籍壁壘還是導致了高考的屬地公平問題。高考的屬地不公有一個重要原因是高考移民的問題。應試教育有一個重要表現，就是高考錄取比例哪里高就往哪里移民。所以，一旦放開戶籍限制，很多錄取率高的省市就必然會涌入大量的高考移民。既然這個問題大家都看到了，那么高考改革就必須有針對性地解決。否則，即使前面兩個問題解決了，仍然是不足的。高考改革必須針對問題進行改革，雖然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至少要針對性地解決大部分問題，不然改革就失去了其應有的意義。

(2)人們對待高考的態度不當。幾乎社會各方對高考都極度關注。高考關乎千家萬戶的切身利益。所以，高度關注高考是沒有問題的，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人們對待高考有一種不正確的態度，就是對考生基本上完全“以高考分數論英雄”，分數成為各方的聚焦點。這也成為應試教育的重要表現。實際上，分數本身并不能代表任何東西，關鍵是分數在群體中比較才能代表某種意義。全部科目都是滿分，也不能說考生就是大英雄，因為可能考試很容易，很多人都是滿分，所以分數一定要在比較中才會產生意義。然而，現在的高考分數被直接當作命根子對待，這種態度是缺乏科學性的。道理很簡單：無論多么科學的考試，分數本身沒有可比性。筆者認為，高考改革后要努力最大限度地淡化分數。

總之，筆者主張，高考改革必須針對現有高考存在的問題(最主要的是應試教育傾向問題)，否則改革就會失去意義。改了以后，人們還會繼續詬病，代表們還會繼續質疑。因此，有了針對性，改革的科學性也就更強，并更容易被人們所接受。

2.關于高考的目的問題

高考的目的很簡單，是要給每位考生的學力做一個科學而相對準確的鑒定。至于鑒定出來后，考生拿它申請什么學校，讀什么專業，則完全屬于考生自己的事情。而什么樣的學力可以入學，則是學校的事情。政府的任務是要給每位考生出具這么一份學力方面的“官方證明”，表示通過公共服務部門組織的標準化考試，該考生的學力達到什么程度，僅此而已。在具體的入學申請和錄取中，政府的任務是保證公平，保證合理合法。只要是公平的、合法的，政府可以完全不干預。所以，高考的目的是學力鑒定。而學力鑒定的目的是為高等教育選拔人才。因此，高考應該以選拔性為主要目的。筆者以為，現有學力是接受下一階段教育的前提，只有具備一定的學力，方有資格接受下一階段教育。也就是說，不應該是完全依賴分數來確定考生是否有資格接受下一階段教育，而是要以能夠在下一階段學習中取得成功(完成相關教育機構即學校制定的教育目標)的真實能力和知識水平，作為接受下一階段教育的基礎。

然而，這么大一個社會性的考試，如果僅僅作為選撥人才來使用，似乎有很大的浪費之嫌。在筆者看來，高考還應該兼顧評價性作為輔助性目的。也就是說，高考的結果應該可以用來評價學校等教育機構。真正科學的高考應該可以名正言順地作為評價高中辦學質量的評價指標，也可以作為評價高校的自我定位和專業定位等方面的評價參考指標之一。高考改革后的考試結果應該可考慮用作多種評價用途，包括用來評價政府的價值中立程度、中學的辦學質量，以及實現對大學的科學評價等。最好，高考改革方案中還能夠將常見的教育疑難問題如亂收費問題一并考慮進去，加以一并解決。這樣，全面地進行制度性設計的高考改革，不僅可以有效防止應試教育傾向的出現，還可以有效防止亂收費等教育亂象的發生，同時還有利于將高考轉化為綜合評價手段，而不是單一的純粹考試而已。具備了這樣的多用途性，高考改革的目標才能算達到。

目前的高考為什么不能作為評價指標呢？主要是其考試方式、方法的不當造成的。也就是說，考試本身沒有科學性，就不應該作為評價指標。拿PISA來說，全世界很多國家都參加，那為什么沒有導致應試教育呢？因為它具有科學性，具有參考價值。當然，也可能跟它僅僅具有評價性有關。筆者認為，它的評價具有科學性可能是最關鍵的。其抽樣是隨機的，考試題目設定也是很講究科學性的。如此等等，使PISA成為符合教育評價規律的考試，所以在全世界范圍內具有很高的認可度。如果改革后的高考能夠在科學評價方面邁出實質性的步伐，那它的評價性不是不能采納，而是要大力采納了。

3.關于高考中政府職能轉變和角色定位的問題

高考改革應該同時考慮政府職能轉變和角色定位準確的問題。筆者主張，政府的教育管理部門應該保持價值中立。教育部門對自己規定的所有課程應該一視同仁；對所有學校應該平等對待；將選擇權交給考生和有關的學校。這樣，政府就是中間人和公正維護者的角色，其職能是評價者和游戲組織者，而不是游戲玩家。這樣的價值中立態度，從高考環節來說，至少可以具體列舉出以下幾個方面：

(1)建立和維護高等教育對社會公平正義的調節機制。舉世公認的是，高等教育具有對社會公平程度的特殊調節作用。高考應該為保障社會公平服務。高考本身不僅不能損害社會公平，而且要為社會公平的保障做出自己的貢獻。例如，各國通行的辦法是，通過特定的高等教育入學政策導向，來保障某些特殊群體接受高等教育的優先權，從而促進社會公平。

(2)保障高等教育中的起點公平、過程公平和結果公平。高考尤其要保障每個考生受到公平對待。例如，筆者一直反對高校自主招生，就是因為它導致了不公平。寒門子弟在自主招生中大多數會被淘汰。這跟他們的家庭環境和社會地位有關系，卻跟他們的學力毫無關系。按照學力來說，他們可能完全達到了進心儀學校的條件，卻被面試、口語表達、綜合素質等所阻隔，而這些能力恰恰是應該進入高等教育階段學習之后才能得到發展的。高校的培養任務之一就是在學力具備的條件下，訓練并提高學生的口語表達能力和綜合素質。而自主招生卻把培養目標當成接受教育的起點了，這完全不符合教育規律。

(3)教育部門對自己規定的所有高中課程應該一視同仁。高中開設什么課程是政府的教育部門統一規定的。任何學校都不能選擇性地只開設其中的部分課程。然而，現有高考卻與此相抵觸，它僅僅將少數幾個主要課程納入高考范圍，其他課程就被忽略掉了。這十分矛盾：教育部門自己給自己的課程貼上了重要與不重要的標簽。教師也被分類了：納入高考的課程任課教師往往受到更多重視，待遇也會更好，而其他教師則被邊緣化了。這樣的高考，會對高中教育產生嚴重的誤導。筆者認為，改革后的高考應該力求克服這個弊端。

(4)對所有學校應該平等對待。目前的高考將學校分為三六九等，然后一本、二本、三本依次投檔，似乎一檔都是重要學校。而且某些學校被賦予自主招生的特權，而其他高校被管得死死的。這顯然是對學校沒有實行平等原則，而是有區別地加以對待。而有自主招生權的某些高校甚至進一步對高中學校加以區別對待，明確規定某些高中學校校長有推薦權，其他校長沒有，即將高校間的歧視和不平等延伸到中學間的歧視和不平等。高校可以不采信某些中學校長的推薦意見，但無權剝奪他們的推薦權。這樣的高考制度設計本身就沒有維護最基本的社會公平正義，這與平等、自由等核心價值觀不相吻合。高考改革的時候，應該將這種對待學校的不平等態度和歧視看法徹底摒棄。

(5)將選擇權交給考生和有關的學校。高等教育既然屬于非義務教育，在政府保障其社會公平正義的調節功能之后，自主權就應該交給考生及其家長和有關的學校。這樣的政府職能定位才能保障不把所有的社會不公正都歸罪到政府頭上，而且是最合理的制度安排。義務教育的核心是均衡發展，而高等教育則不同，學校可以自主發展，可以精英化，也可以大眾化，各自定位可以不相同，學生則可以根據自身的職業規劃和各種因素來自由選擇適合自己的學校和專業報考就讀。只有將考生、學校以及政府歸位到各自應有的位置，高考改革才具有進步意義。如果政府還是像過去那樣包攬到底，不僅管不好高等教育，而且會成為眾矢之的。

綜上，高考改革不要變成純粹的考什么和怎么考的游戲，而要變成整體性的高等教育制度甚至社會管理制度的規劃與設計，那就完全是另一個層次的高考改革了。這至少是筆者個人對高考改革的期待。

4.關于高等教育的公平正義保障功能問題

現代社會中，經濟收入、權力與地位的差異是客觀事實。實際上，任何社會都無法消除這種差異。問題的關鍵是，社會要通過各種調節手段去努力縮小這種差異，并保證這種差異來自于個體間心智、身體及其他技能的不同，而不是制度的不平等所導致的。因此維護社會公平正義不是要消除差異，也不是要實現平均化，而是要將差異限制在合理合法的范圍內。從高等教育來說，考生的學力不同，所以其能夠入讀的高校當然會有所不同。但如果是非學力因素引起的，那就是違背了高等教育的公平正義法則。筆者認為，這是高考制度設計時必須考慮的。換句話說，不管新的高考方案是什么，必須將入學差異性限制在合理的個體差異范圍內。

從理論上來說，高考制度設計不僅要考慮學力差異是不是合理合法，還要考慮考生的意愿因素。高等教育屬于非義務教育，不能強制學生接受高等教育。同時，即使考生愿意接受高等教育，其愿意進入什么學校都是考生的自由選擇，任何人無權強制考生讀某種或某類學校。這樣，高等學校才能為所有有能力和意愿的人提供發展個體心智和技能的機會。

只要以個體的學力差異和意愿差異為基礎去設計高考制度，那么高等教育必然可以提高學校教育在促進經濟機會平等化中的作用，有助于經濟和社會的平等。以這樣的社會公平正義為基礎的高等教育必然能促使個體社會化，促進社會公平，發揮對社會公平程度的特殊調節作用。高考本身不僅不能損害社會公平，而且要為社會公平的保障做出自己的貢獻。

同時，堅持高等教育的公平正義原則，就必須堅持學生自由與自主發展的理念。也就是說，學生是主體，學校和教育部門是每位學生自由自主發展的服務者和促進者。因此，高考不能成為限制學生自主發展的手段。例如，轉學和轉專業的問題，現有的高考制度幾乎將其完全限制住了。同一所學校內有少許名額可以轉專業，但要在學校間轉來轉去，幾乎是沒有可能。上海雖有新生一年級轉學的可能性，但名額十分有限。總體來說，高考成為學生自主發展的絆腳石，這是嚴重違背高等教育的公平正義原則的。筆者以為，在高考改革中，應該考慮到轉學和轉專業的問題。假如，入學的學力要求完全相同，轉學和轉專業為什么不被允許呢？

此外，在高考改革的時候，還應該考慮它作為客觀公正的評價工具的必要性。高考應該是一種綜合性的教育評價活動。不能將高考看成單純的一場規模龐大的考試，而是要看到它對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都具有特殊的評價作用。考試結果可用作多種評價用途，包括用來評價政府的價值中立程度、中學的辦學質量以及實現對大學的科學評價等。這樣的高考就不僅可以有效防止應試教育傾向的出現，還可以有效防止亂收費等教育亂象的發生，同時還有利于將高考轉化為綜合評價手段，而不是單一的純粹考試而已。如果相關的教育評價置入高考中一起評價，就可以公正客觀地得到相應的結論，那么高考改革的成功就更加令人心服口服了。

5.關于高校辦學自主權的問題

高等學校自主辦學，這是現代大學制度的基本前提。沒有自主權，就不成其為大學，更不可能成為一流大學。政府管理部門跟學校的關系，就像政府與工商企業的關系一樣，要將學校看成獨立的法人單位來公平對待。政府管理部門盡管對學校的經費和其他資源具有相當的話語權，但辦學自主權一定要交給學校。要讓政校關系達到政企關系所擁有的那樣的自主程度。

在賦予高校以企業式自主地位，使高校真正“法團化”后，教育機構及學校在保障社會公平正義的前提下便具有了充分的選擇權。教育機構即學校作為相對獨立的辦學主體，一方面要保障社會的公平正義，并通過教育公平促進社會的整體公平正義，另一方面也要按照一定的法規自主辦學。高考應該成為教育機構即學校通過選擇學生展示自主性的契機，不能將高考與學校辦學自主權對立起來。筆者以為，完全可以將高考制度與學校自主辦學權結合起來。例如，學校必須準確地自我定位和專業定位，然后提出相應的入學條件。政府管理部門除了對入學條件有指導性意見外，學校可以在遵守政府指導的前提下自主決定什么樣的學生可以入讀。這包括細化招生計劃，由招生學校根據自身定位和專業定位明確入學條件。這可以有效促進高校發展理路的清晰化，并提高高校的辦學自主性。

以收費來說，這似乎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但如果在設計高考制度的時候就考慮到高等教育收費問題，可能這個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通過收費公開化，將高等學校與學生變成平等的顧客服務關系。政府管理部門要利用高考改革的機會，將教育亂收費(這里主要指高等教育亂收費)問題一勞永逸地加以解決。政府管理部門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努力使學校與學生之間的關系變成平等的顧客服務關系。是否接受以及接受什么樣的更高階段深造是考生(及其家長)的自主選擇。教育深造必須以考生及其家長的意愿為基礎，任何機構或個人無權替他們做決定。考生和家長是類似于更高階段教育機構即學校的顧客，后者為他們提供滿意的服務和支持。這猶如在商店購物，所有商品必須明碼標價，若產品有質量問題了，顧客可以到工商部門或者消費者協會投訴。同理，在高等教育領域，政府要做的也是建立這樣的顧客服務關系。在高考招生的時候，學校收費必須公開化，并且公開過的收費具有法律約束力(即招生時未列明的費用一律不能收取)。在辦學過程中，學校必須為學生提供滿意的服務。政府部門要重視認真處理學生的投訴。通過監控公開化的收費制度落實情況和及時處理學生投訴，就很容易抑制住教育亂收費問題。

總而言之，筆者主張，高考改革應該針對傳統高考存在的問題特別是其所導致的應試教育弊端來進行。在設計高考新方案的時候，必須要有相應的理論支撐。總體上，不要為了改動考試科目而去改革高考，應該將高考改革變成一個系統化的跟高等教育制度設計緊密結合的過程，應該將應試教育、唯分數論、異地高考、教育亂收費、轉學和轉專業難、提高高校辦學自主權、轉變政府職能、發揮多維評價功能等諸多因素統一考慮進去，一并從制度頂層上加以解決。如果能達到這樣的效果，那么高考改革必能得到公眾的擁護和支持。

二、理論假設

由于高考有很強的風向標導向作用，學校、考生和家長均以高考論英雄，所以傳統高考常常被指責為應試教育的最大禍首。然而，高考又是目前來說最公平的制度，不能通過否定高考來設計高等教育入學制度。筆者主張，要堅守高考的公平性，克服其弊端，以全新的理念和整體性思維重新設計新型高考方案，筆者將其命名為學力鑒定型高考。學力鑒定型高考的目的是測試學生是否擁有相應的接受高等教育的學力，它依賴于如下理論假設進行設計：

1.現有學力是接受下一階段教育的前提，只有具備一定的學力方有資格接受下一階段教育。也就是說，不應該是完全依賴分數來確定考生是否有資格接受下一階段教育，而是要以能夠在下一階段學習中取得成功(完成相關教育機構即學校制訂的教育目標)的真實能力和知識水平，作為接受下一階段教育的基礎。

2.是否接受以及接受什么樣的更高階段深造是考生(及其家長)的自主選擇。教育深造必須以考生及其家長的意愿為基礎，任何機構或個人無權替他們做決定。考生和家長是類似于更高階段教育機構即學校的顧客，后者為他們提供滿意的服務和支持。

3.教育機構及學校在保障社會公平正義的前提下具有充分的選擇權。教育機構即學校作為相對獨立的辦學主體，一方面要保障社會的公平正義，并通過教育公平促進社會的整體公平正義，另一方面也要按照一定的法規自主辦學。高考應該成為教育機構即學校通過選擇學生來展示高校自主性的契機，不能將高考與學校辦學自主權對立起來。

4.學力型測試以考生的相對學力為客觀評估目標，以考生之間的相互比較而排名，但不以分數論高低。為了防止應試教育和過分看重考試分數的現象蔓延，考試的直接結果(分數)應該被淡化。

5.教育管理部門應該保持價值中立。教育部門對自己規定的所有課程應該一視同仁；對所有學校應該平等對待；將選擇權交給考生和有關的學校。

6.高等教育具有對社會公平程度的特殊調節作用。高考應該為保障社會公平服務。高考本身不僅不能損害社會公平，而且還要為社會公平的保障做出自己的貢獻。

7.高考應該是一種綜合性的教育評價活動。不能將高考看成一場單純的規模龐大的考試，而是要看到它對初等教育和高等教育都具有特殊的評價作用。

以上這些理論假設，是基于筆者對教育問題的一些思考而提出的。其中某些想法已經在筆者發表過的觀點中有所體現。當然，學理上高考方案為何要有這些理論支撐，筆者并沒有系統闡述過。考慮到在這里主要擬直截了當地提出高考方案，所以對理論假設的論證一律略去。散見于筆者發表過的觀點，部分地可從參考文獻[1]至[10]中體會到，并在這里有一定的補充。

三、考試科目

學力鑒定型高考的科目并不是確定的三門、四門或者更多，而是由考生自主根據所報考學校的要求來決定選擇參加哪幾門考試科目。每個教育機構即學校應該對自己的學校以及每個專業有準確的定位評估和培養目標的自我檢視，并在評估和檢視的基礎上確定哪些科目上的學力達到要求的考生方可申請入學。因此，學力鑒定型高考的科目在每位考生那里是不一樣的，在每個招生單位那里也不一樣。這樣的考試科目設計基于前述的第二個和第三個理論假設，即考生有自主選擇權，學校也有自主選擇權。

根據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考生參加哪幾個科目的入學考試，由其自主決定。一般來說，考生報考具體的科目時應考慮如下因素：(1)自己的學習精力狀況。考生需量力而行地選擇考哪些科目。家長也好，學校也好，考生本人也好，都要有正確的學習能力方面的自我評估。(2)自己的職業規劃。考生需考慮到畢業后干什么，這跟專業選擇有密切關系。在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中，每個專業對考試科目的數量以及要求可能不會完全相對。因此，考生在決定報考哪些科目的時候，必須對自己心儀專業的要求有充分了解。(3)自己的心儀學校。在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中，每所學校對高考科目的數量以及要求可能也會不相同。例如，一所學校可能要求高中九門課程(語文、數學、外語、物理、化學、生物、歷史、地理、政治)均達到一定程度的考生方能申請入學，而另一所學校可能只要求高中六門課程達到一定程度的考生即可入學。于是，招生學校之間對考試科目會有不同要求，招生學校甚至對本校的各個專業(最好以專業大類劃分)可能會有不同的科目要求。

原則上，教育行政部門所屬的考試管理部門應該對現階段教育所有的課程組織標準化考試。中等教育的教學培養計劃和大綱都有統一的要求，這給相關標準化考試提供了基礎。原則上來說，教育行政部門沒有權力將培養計劃里規定的某些課程拿出來進行高考，似乎這些高考科目就比其他課程更重要。這會產生非常惡劣的誤導，一些學校和考生為了高考，可能會只教或學高考指定的課程，而將其他課程當作“無用”的副科應付了之。既然是培養計劃里要求的，那么理論上所有課程都應該平等地被當作高考科目組織標準化考試。所以，筆者建議教育行政部門針對所有高中課程組織標準化考試。將考試科目的選擇權交給學校和考試，教育行政部門就會處于價值中立的地位，這樣就不會有考試指揮棒效應的出現。

將高中階段全部文化課程納入標準化考試，既具有必要性，也具有合理性。這是最符合我國教育方針的考試決策，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某些學校的過度應試化傾向。

四、考試方式

學力鑒定型高考仍然可以分為兩種：(1)全國統一學力鑒定型高考；(2)各省(市)學力鑒定型高考。

考生可自主選擇參加全國或各省(市)學力鑒定型高考，以進一步彰顯考生的自主選擇權。但異地考生或在居住地學籍不滿三學年整(9月初至次年5月底為一個學年計算)的考生只能參加全國統一高考。具體操作中，是否允許考生既參加全國高考、又參加本地高考，可以由各省(市)自主決定。如果允許同時參加兩種高考，則需要在考試時間上錯開。但考生申請入學的時候只能自主選擇其中一種成績作為學力證明。

考試可以分為社會性標準化考試和教育行政部門組織的官方標準化考試。筆者建議，所有科目盡量實行官方考試，因為社會性考試的公平性和公正性在當前社會條件下可能無法得到充分保證。尤其是當大量作弊高科技被少數人引入干擾考試的背景下，只有官方組織標準化考試才能保證高考的相對公平。

因此，根據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考生在考試方式上不僅有自主權，而且異地高考問題也可一并得以解決。

五、學力發布

學力發布是學力鑒定型高考最核心的環節。由于標準化考試被當作鑒定學力的手段，因此考試分數最好不要直接當作成績進行發布，而是要將考試分數轉換為學力。而學力是一個相對的概念，數字不能直接代表學力，只能通過在一定的群體中進行比較來體現學力的差異。同時，學力應該是具體的，例如中文方面的學力、英語方面的學力、物理方面的學力，因此高考各個科目的成績也不能綜合在一起來展現考生的學力。換言之，學力應該分科發布。

1.學力發布的方法

將某位考生的實際分數轉換為該考生在參加某個考試科目的所有考生中的百分比排名(Percentile Ranking)，即為學力。也就是說，學力代表的是比該考生在該科目中的成績低的考生數量在參加該科目考試的全部考生總人數中所占的比例。這樣，考生只知道多少百分比的考生比自己的考試成績低，但不知道自己究竟考了多少分。事實上，按照百分比排名，考生的實際得分多少并不應該過多被關注，要關注的是該考生比多少比例的考生在該科目上學力更強。考慮到高考要篩選掉一部分考生，因此發布學力鑒定結果的時候，可以劃一個最低的百分比排名(如15%)，到了這個最低排名線，就不公布其具體排名了，只告知考生在某科目中的百分比排名為“<15%”即可。假如將10%作為最低百分比排名線，則凡是考生的百分比排名低于該線的，就僅僅公布“<10%”。假設100人參加某門課的考試，如果考生收到的學力報告(百分比排名)為“<10%”，就表示比該考生的成績差的考生不到10人，或者說，90人以上的成績都比該考生好，也可以說，90人以上的學力都優于該考生。

2.學力發布的內容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建議將考生參加的所有考試科目之百分比排名加以發布，考慮到分數仍然是大家關心的熱點之一，因而也可同時公布相應科目的百分比排名轉換表。

高考成績通知單 考生:你在XXXX年全國統一學力鑒定型高考/XXXX年X省/市學力鑒定型高考中選擇參加了有關科目的考試,現將各科成績通知如下:科目分數(可選通知項)百分比排名(必通知項)語文11493%數學14394%外語13991%物理14193%歷史14095%……

熱烈祝賀你在本次高考中取得了預想的成績！

祝你進入心儀的大學學習！

X省/市教育考試院

XXXX年XX月XX日

3.學力發布的優點

學力鑒定型高考不需要像現在的高考那樣對某些科目進行考分調整，百分比排名直接具有可比性，能夠更直觀地鑒定出某位考生的相對學力情況。采用百分比排名，甚至可以不發布實際得分，這樣可以淡化考試分數的意義，有利于減少公眾對考分的錯誤認知。當然，能否將各科成績加在一起，用總分進行百分比排名？筆者認為，不能。因為學力是具體的，總分不反映具體的學力，只反映多少百分比的考生比自己的總分數更高或更低。因此，強烈建議不要采用“總分百分比排名”的方法發布學力。同時，筆者也不建議將各科目的百分比排名(學力)平均后再來進行比較。因為一旦平均，學力的鑒定意義也會被消解掉。

4.異地高考生的學力發布問題

由于異地高考生只能參加全國統一高考，因此其學力發布也是依據其在全國高考考生中的百分比排名來進行的。由于各個考生群體都被看成是平等的，不假設哪個群體要比另外的群體成績更好，所以理論上而言，考生在全國高考中的百分比排名跟在各省市高考中的排名是可比的，當然各省市之間也是如此。這樣，各省市可以靈活地相互承認考生的學力鑒定結果。這對轉學、轉專業的制度設計將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六、招生計劃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要求招生單位不能像以往那樣簡單地公布各個專業招多少人數，而是要在擬定招生計劃的同時，公布相應的學力要求和其他入學條件。招生單位必須認真地對自己的學校和相應的專業進行定位，然后提出相應的學力要求。這樣，在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中就體現了學校的自主選擇權。招生計劃也因此變成了真正的招新方案(Recruitment)，其基本元素建議至少包括六個方面：招生專業(Programs)、人數(Numbers)、費用(Costs)、入學條件(Requirements)、錄取程序(Acceptance)以及畢業要求(Graduation)。由于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強調學生的自主選擇，所以招生單位提供的信息元素越多，就越有利于學生選擇。

1.招生專業

招生單位可以自主決定按照專業大類，還是按照具體的專業目錄進行招生。建議學校盡量按照大類招生，輔之以特色強勢學科專業進行招生。

2.招生人數

計劃招生的人數可以按照原來分省市做計劃。

3.學習費用

為了防止學校亂收費，招生計劃應該包含相應的學費、雜費、住宿費等學校收費。原則上，從學生入學到畢業，學校不應該提高這些收費，并且除了這些已公布的收費之外，學校不應該收取任何其他費用(以進入學校財務賬目為標準)。這些納入招生計劃的學校收費具有承諾性質。筆者建議將網絡使用費、體育場館使用費、實驗與設備費、特殊專業專門收費、洗浴費等校園生活不可缺少的費用，報備教育部門后統一收取，學生入學后可在大學里全部免費使用，學校不得收取任何費用，實行一費到底。同時，學校還可提供書報費、生活費、交通費、住宿費等方面的信息供考生報考時參考。這些參考費用是可變的，學生入校后可根據自己的選擇自主地預算開支。

X大學學習費用估算

4.入學條件

招生單位須公布所招生專業(大類或專業目錄)設定的有關科目的學力底線。每個專業可能會對學力有不同的要求。因此，同一所學校的入學條件也可能會根據不同專業而有差異，這完全取決于相關專業的人才培養定位。另一方面，不同學校對相同的專業也可能有不同的學力要求，這同樣要取決于各所學校對自己的專業定位。

在擬定入學條件的時候，教育管理部門需要引導招生單位合理地設定入學條件。由于教育部門要同等地組織所有文化課程的標準化考試，而學校又要自己擬定入學條件，考生再根據學校的入學條件去選擇學校和專業，所以教育部門可以對考試科目加以分類：

第一類：普考科目(A類科目)。假設教育部門規定語文和數學為普考科目，則學校的入學條件必須要求考生在語文和數學兩門課上達到一定學力方可申請入學，即任何學校及其專業在擬定招生計劃中的入學條件時，都必須提供普考科目的入學要求。當然，將“普考科目學力究竟達到什么樣的程度”作為入學條件，則依學校和專業而定。

第二類：專業科目(B類科目)。假設教育部門規定至少一個科目為專業科目，那么學校則可以要求考生在物理、生物、歷史、地理等任意某門課程上達到一定學力，才能申請入學。教育部門最好制定全國統一的專業科目對應表。如計算機與信息類專業必須要有物理等專業科目的學力要求；音樂藝術類專業必須要有音樂專業科目的學力要求；美術專業必須要有美術專業科目的學力要求；如此等等。

第三類：參考科目(C類科目)。假設教育部門規定(當然也可以不規定)至少一個科目為參考科目，則學校可以要求考生在除普考科目和專業科目之外的其他高考科目中任意選擇一門或一門以上作為入學條件。

表1　X大學入學條件

*招生專業前面的字母(帶上標數字)表示該專業對學力的基本要求。其中，字母右邊的上標數字表示該專業對相應考試科目數的要求。例如，B2就表示專業科目的入學條件為相應兩門課程到達一定的學力要求；C2表示參考科目的入學條件為相應兩門課程到達一定的學力要求。專業科(B類科目)和參考科(C類科目)必須是不同的科目。因此，如果某專業有A2B2C2的入學要求，就表示考生總共至少要參加六門課程的考試。

上表是X大學按照專業大類提出的入學學力條件要求，并且每個專業門類有不同的要求。考慮到該大學的建筑專業是特色強勢學科，學校單獨提出了建筑專業的入學條件。從中可以看出，其建筑專業的入學條件是A2B1C2，也就是兩門A科、一門B科、兩門C科。兩門A科分別是語文93和數學95。這表示，只有語文成績名列前7%(含)和數學成績名列前5%(含)的考生才符合該校建筑專業對A科的要求。從學校提出的入學條件看，考生可以從物理、化學、生物三科中選一門作為B科，但如果B科選物理，成績必須名列前3%(含)，選化學也是名列前3%(含)，選生物則要名列前2%(含)。考生的兩門C科可以在A、B科之外的任意科目里選擇。當然，考生如果學習精力足夠，也可以選擇參加A、B科之外的所有科目考試。然后，拿成績最好的科目作為C科學力證明。

根據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多少個A科科目作為入學條件，是由教育行政部門規定的，這些A科的具體學力要求則是由學校規定的。對于B科，教育行政部門只規定最低科目數，學校規定的B科大于或等于規定的最低科目數即可。而C科的科目數量和學力要求則完全由學校決定。這樣，入學條件反映了學校的自主性，也反映了考生的自主性。考生要有自己的生涯規劃，暫時沒有明確生涯規劃的考生，可以考慮報考那些按照大類招生或者部分專業招生的學校。總之，考生必須對每所學校和每個專業或專業門類的入學條件進行分析，然后對照自己的學力情況，選擇學校。

5.錄取程序

招生單位發布招生計劃的時候，必須公布錄取程序。各個招生單位可以按照教育行政部門的有關規定擬定自己的錄取程序進行公布，以接受考生和社會的監督。教育行政部門應該統一規定：(1)優先錄取人群；(2)高考加分的標準和認定方法。

筆者建議教育行政部門將以下人群統一規定為優先錄取人群：(1)本人為殘障人士；(2)本人為退伍軍人；(3)少數民族子女；(4)烈士子女；(5)本人為省市級及以上級別的五一勞動獎章、勞動模范或其他榮譽稱號獲得者；(6)本人為世界性競賽個人冠軍獲得者或團隊冠軍成員。同時，任何高考加分標準和認定辦法都必須公開透明。加分要嚴格控制，每年4月31日之前公布加分名單。列入優先錄取人群的，一律不再加分。不管加分多少，高考加分均不計入學力，因為學力是入學硬條件。只有硬條件具備的情況下，高考加分才能派上用場。按照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招生單位在錄取新生的時候，必須將滿足入學條件的優先錄取人群先錄取，然后考慮按照高考加分的高低進行錄取，最后再考慮其他錄取條件。

(1)優先錄取人群。只要考生學力滿足學校相關專業的入學條件即錄取。例如，前述X大學的建筑專業入學條件為A2B1C2，并且每個科目有學力要求。如規定的優先錄取人群滿足了這些科目的學力要求，即錄取之。

(2)高考加分錄取。優先錄取人群錄取之后，剩余的滿足入學條件的考生，則按照高考加分高低排序，予以錄取。

(3)相同科目排名。優先錄取和加分錄取后剩余的滿足入學條件的考生，先按A科、再按B科、再按C科，最后按全部科目的平均排名高低錄取。

(4)參考科目數量。前三個條件錄取后剩余的滿足入學條件的考生，按照參考C科數目多少排名錄取。

(5)參考科目次序。如果計劃名額還沒有用完，則可以進一步考慮考生的每個科目類別，進一步按一定的次序進行比較錄取。也就是說，當按照上述各個標準錄取后剩余的考生，進一步在A科上按照語文、數學的學力高低順序，依次錄取。再有剩余的考生，按照B科和C科的各個科目相應次序錄取。

(6)學校加分優錄。當按照前述所有錄取標準錄取之后，剩余的考生可按照學校自己設定的某些加分標準進行錄取。如校董的子女、杰出校友的子女、本校教師子女、聲譽良好的教授推薦考生、聲譽良好的名校校長推薦考生、唯一志愿考生等。因為這些加分是在前述強制性錄取標準實施之后采用的，所以不會對招生公平產生大的影響。

(7)擴大招生規模。上述所有標準仍然有剩余的滿足入學條件的考生，則可適當擴大招生規模。由于投檔比例是統一規定的(如1：1.05)，因此，即使學校將投檔考生全部錄取，也是一個可控的數字。

6.畢業要求

招生計劃里應該寫明畢業的大致要求，這有助于考生做選擇。高等教育是學生和家長自主選擇的教育，這些基本畢業條件的公布有助于考生做正確選擇。當然，畢業的要求只是提供一些基本條件。如：(1)學校實行完全學分制(或非完全學分制)，畢業學分(每周一個學時計為一個學分)要求為160學分。(2)除特別標明的專業之外，一般專業的正常學制為四年(每年兩個學期)，最長不超過六年。(3)全部科目及格者頒發國家認可的畢業證書；平均成績70分以上，并且畢業論文(設計)合格的，授予學士學位。

七、志愿填報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規定，在高考學力成績公布以后或者之前填報入學志愿，都是可以的，這主要由相關的管理部門去決策。這跟以往的傳統高考沒有大的區別。相比較而言，從考生自主選擇學校和專業的角度來說，高考報名即進行志愿填報，會更有利于考生決定參加哪些科目的考試。否則，考生高考的科目選擇就有很大的盲目性。學力鑒定型高考的初衷就是要讓考生自主選擇科目。如果考生盲目選擇參加考試，那就違背了學力鑒定型高考的設計初衷。不過，高考學力成績發布后填報志愿也是可以的，因為考生畢竟可以參考有關學校往年的入學要求。如果先發布成績、后填報志愿，則最好將以往的錄取情況(包括用傳統高考分數進行錄取的情況)轉換為百分比排名，供考生參考。

尤其要提醒的是，在采用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的情況下，考生填報志愿時需仔細核對其所報考學校及相關專業對學力的具體要求。不同的學校要求的科目及相應學力是不同的，甚至同一個學校的不同專業也沒有統一的學力要求。應該鼓勵這樣的差異化，因為入學條件的差異化有助于學校發展的個性化，避免過多的同質化。但個性化可能給考生填報志愿帶來一定的精細化的新要求。所以，管理部門應該盡量多進行一些指引，通過一些案例，指導考生正確地填報志愿。

另外，填報志愿跟報考科目若同時進行，最好采用身份證號碼作為統一標識碼。這對于考生的管理，防止作弊，錄取情況查詢，今后轉學、轉專業，各種證書管理等都會十分有用。身份證防偽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也可以防止冒名頂替的“代考”。現在身份證信息采集增加了指紋采集，因此，即使考生忘記攜帶身份證，也可以采用指紋識別的辦法，進行考生身份鑒別。

八、錄取程序

為了科學的監管，最好全國建立統一的高等教育新生錄取平臺。所有考生都是用身份證號碼作為唯一標識來管理。因此，統一錄取平臺，可以非常方便地了解考生的考試科目和志愿填報情況。而錄取標準統一，也便于全國性地保障教育公平。盡管有全國統一的高考，也有各省市高考，但實行全國統一平臺錄取，異地考生、特殊人群的優先照顧等均可統一標準。

如前所述，錄取按照一定標準進行，依次是強制性錄取標準和自主性錄取標準。強制性錄取標準包括：(1)優先錄取人群；(2)高考加分錄取；(3)相同科目排名；(4)參考科目數量；等等。所有考生必須執行完這些強制性錄取標準之后，在招生計劃有多余名額并且有未被錄取的滿足入學條件的考生剩余的情況下，可執行學校自主性錄取標準。自主性錄取標準包括：(1)參考科目次序；(2)學校加分優錄；(3)擴大招生規模；等等。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建議，可取消現有的所有自主招生。如果要繼續實行自主招生，應該取消提前錄取的政策，將自主招生合格人群納入學校自主性錄取標準，在執行了強制性錄取標準之后，符合條件的方可被錄取。鑒于以下情況：(1)自主招生權利不是所有高校均享有；(2)寒門子弟參加自主招生的機會少；(3)自主招生可能存在尋租腐敗。筆者強烈建議不要將自主招生合格考生納入優先錄取人群。

此外，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還建議，不要輕易調劑志愿錄取。最好采用補填志愿的方式，進行第二輪錄取。錄取程序仍然按照“先強制性錄取標準、后自主性錄取標準”的順序執行。第二輪錄取仍然有計劃名額的，可將該名額統一收歸到管理部門，由管理部門將計劃調劑給計劃名額不夠用的學校(以學校提出申請為前提)，調劑來的計劃僅僅當年有效，不與下一年計劃掛鉤。

九、結果運用

學力鑒定型高考的結果除了用于篩選高等教育入學之外，還可以有其他多種用途，以下是可能的運用場合：

1.評價教育行政部門的價值中立程度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要求教育部門通過保持價值中立來徹底轉變職能。價值中立是教育部門最基本的教育倫理要求。教育部門可能指定有限的課程為高考考試科目，從而人為地給某些課程貼上比其他非高考科目更重要的標簽。教育部門可能給某些學校賦予更多的自主招生權，而其他學校卻沒有這樣的自主權利，這是對學校人為地不公平對待。教育部門應公平地全納式發布所有專業的就業數據，而不是選擇性地進行所謂的專業預警，或人為干預學生的自主選擇和學校的自主辦學權。教育部門應鼓勵學校正確地進行定位，尤其是進行專業定位，而不是人為地將學校劃分成所謂的一本、二本、三本，或者區分為985學校、211學校和一般學校等。學力鑒定型高考將“參加哪些考試科目”以及“學校對自己新生的學力要求”等都交給了考生和學校，教育部門就成為了中立的標準化考試組織者、社會公平的維護者、考生選擇學校和學校選擇學生的服務者，不給學校貼標簽、不給課程分重要與不重要、不規定哪些學校有特權，成為純粹的中立者。

2.評價中學的教育質量高低

學力鑒定型高考不公布總分，也可能不公布具體科目的考分，而只公布各個考試科目的百分比排名。因此，它淡化了分數概念。而考生在各個科目的參考人數分布以及各個科目的百分比排名，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學校的辦學質量。關于這方面的結果運用，需要深入地開展專門的方案擬定工作，此處不贅述。

3.評價大學的定位和考生吸引力

實施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之后，至少有三個數字可以引進來評價大學：(1)報考人數；(2)學力達標人數；(3)實際錄取人數。報考人數與實際錄取人數之比，可以反映學校對考生的吸引力。由于每位考生的志愿數量是有限的，因此理論上來說，考生報考的學校都是經過考生深思熟慮選擇的結果。這樣，報考人數就可用來評價學校對考生的吸引度。而實際錄取人數與學力達標人數之比(即錄取率)則可以反映學校的定位是否準確。學校提出的入學條件反映了學校對自己以及對自己專業的合理定位。如果實際錄取人數與達標人數越接近，就反映出學校的定位越準確。當然，不排除考生扎堆報考某所學校的情況可能出現。但如果這個扎堆是經常性的，那學校就需要通過提高入學條件來限制達標人數。如果是偶發性的扎堆，則具有一定的不可預料性。但是任何評價都是相對的，一般來說，通過引進權重系數等因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評價的可靠性。評價一所學校需要長期地觀察其在多個指標上的變化情況，錄取率也可以引入進來加以參考。

4.轉學與轉專業的問題

由于學力具有可比性，因此對滿足相同學力要求而被錄取的考生轉學和轉專業需求，應該是可以放開的。不過，筆者建議為了將學力鑒定結果運用在這方面，需要研制專門的配套方案，例如學分互認方面的配套等。

十、結束語

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是一個非常初步的方案，實施過程中需要進一步細化。在對傳統高考進行改革的過程中，很可能還需要設置過渡期。但不管怎么樣，該方案的優點是很明顯的：1.堅持教育部門的中立立場；2.努力防止應試教育；3.淡化分數概念；4.強調學生的自主選擇；5.強調學校的準確定位；6.通過對特殊人群的優先錄取來促進社會公平；7.異地高考問題一并考慮；8.考試結果的多評價用途；9.轉學和轉專業的自由權利得到保障；10.其他一些優點。這些優點表明，該方案致力于努力克服傳統高考的弊端，具有很強的超越性。不過，學力鑒定型高考方案的實施對社會管理水平有很高的要求。在教育部門建立全國統一的高考錄取平臺的同時，還應該建立全國統一的殘障人士管理平臺、烈士信息平臺、退伍軍人信息平臺等一系列社會管理平臺。在這些平臺建立之前，應該有相應的鑒定程序，以防止少數人弄虛作假。如果沒有把握杜絕弄虛作假，則可將優先錄取人群范圍限制得更加嚴格一些。例如，難以真實掌控的信息就可暫緩納入優待人群。據筆者所知，目前政府的社會管理信息平臺沒有統一化、規范化，的確會產生許多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一定要嚴格控制優先錄取人群。筆者以為，高考屬于一個社會整體制度設計的一部分，不能孤立地就高考而改革高考。

注釋：

①該設計方案曾于2014年8月提交給有關教育部門，但作者至今沒有收到過反饋意見。現在擬全文刊登，以整體反映作者對高考改革的思考。

②這部分理論基礎內容已經公開發表于《現代基礎教育研究》2014年第3期(總第16卷)，此處原文引用，主要是為了保證本設計方案的完整表達，特此說明。

參考文獻：

[1]何云峰.高考改革應當從學力評估著手[N].東方教育時報，2014-5-7(7).

[2]何云峰.任期制+年薪制：大學去官員化的鑰匙[N].東方教育時報，2014-3-19(7).

[3]何云峰.大學管理者應該怎樣構造學習空間？[N].東方教育時報，2014-1-1(7).

[4]何云峰. “后人才時代”的高等教育[N].東方教育時報，2013-6-5(7).

[5]何云峰.學術自由的“國際標準答案”[N].東方教育時報，2013-12-18(7).

[6]何云峰.大學去行政化的目的是為了學生自主自由發展[N].科學時報，2011-5-16(A3).

[7]何云峰.高等教育該怎么管——管教育與辦教育不可混為一談[N].東方教育時報，2013-10-9(7).

[8]何云峰.各方應該如何正確對待本科專業預警？[N].東方教育時報，2013-5-22(7).

[9]何云峰.高校自主招生經10年歷程之后需予全面評估與反思[N].東方教育時報，2013-5-8(7).

[10] 何云峰.異地高考問題能否用簡單思維去解決？[N].東方教育時報，2013-1-23(7).

A Design of Competency-Based Learning Test for Higher Education(CBL-THE)

HE Yunfeng

(Institute of Knowledge & Value Sciences,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Abstract:Competency-Based Learning Test for Higher Education(CBL-THE)is such a test to examine students’ learning competency for higher education. To evaluate students’ learning competency should be seen as the major purpose of any test for higher education (THE). This kind of test therefore must try its best to overcome the shortcomings of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 (EOE) and thereafter leads to a new design of a THE. Thus, all subjects that students are required to learn in high school must have the equal opportunities to be tested subjects in the THE. Then, based on different missions, all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should give clear guides to address which subjects would be included in admission requirements. And then students make their own decisions in the options of their own tested subjects to meet these requirements. Educational department of the government should define what are A-type (Compulsory), B-type (Directed), and C-type (Open) subjects, and should organize standardized examinations services for these subjects as well. Educational department is expected to have the functions to deliver good public services and maintain social equality and justice. It is also expected to be value-free towards all subjects. If so,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 would be avoided. Furthermore, any test scores themselves should not be emphasized on too much. It is strongly suggested that only the percentage rankings of test results are necessary to be publicized in order to avoid too much attentions from parents, students, and the society as well to the test scores themselves. At the same time,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should make such efforts to deliver a more detailed plan of recruitments in order to accurately position the level of the schools and their programs. This kind of plan could give a clearer picture for school development and enhance educational authority as well. Moreover, it is strongly suggested that admission standards should be divided into two categories: one is compulsory while another is optional for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The purpose of such division is to quarantine social justice in relation to higher education and furtherly to enhance educational authority. Finally, many other factors should also be considered in the proposed CBL-THE. For example, the test results should be seen as a way to evaluate to what degree the government keeps itself in a neutral position, how the quality of the relevant high schools is, and also a way to indicate the levels of the related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A good design for THE must be able to successfully avoid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 to diminish illegal charges in higher education, and to provide a way of multiple usages of the results of the large-scaled educational assessment.

Key words:learning competency, test for higher education, educational reform, examination-oriented education

作者簡介：何云峰，重慶市人，上海師范大學知識與價值科學研究所所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博士，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社會管理和教育心理學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