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在美國共和黨3月1日的所謂“超級星期二”十一州黨內初選中,一舉贏得七州提名,繼續他2月連贏三州初選的強勁勢頭。“超級星期二”讓他的選舉人票達到203張,遠超過第二名的對手克魯茲(144張票)和魯比奧(71張票)。盡管黨內元老仍然試圖阻止他邁向爭取1237張選舉人票,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目標,黨內的一些主流政客卻已經倒戈。原本有意問鼎的新澤西州州長克里斯蒂,突然宣布支持特朗普,進一步助長了后者的聲勢。
相對于共和黨精英鄙視特朗普,共和黨基層卻對他趨之若鶩。直到去年底,民調持續發現特朗普的支持者主要是白人、男性、老人、低收入者、低教育程度群體;但是“超級星期二”的結果卻完全改變了這個結構。除了有大學教育的選民,特朗普的支持度在幾乎所有類別——性別、年齡、收入、地域、種族——都超過其對手。更厲害的是,他鼓動了共和黨選民的積極性,多數州的投票率都比上一屆出現雙位數增長,而且新增的選票絕大部分投給了特朗普。
“超級星期二”的出口民調也發現,選民對體制怨氣沖天,在九個州的民調中,介于84%至95%的共和黨選民表示對聯邦政府感到“不滿”或“憤怒”;只有40%選民重視候選人的“經驗”,50%選擇“體制外”人選。這或許解釋了特朗普口無遮攔,訴諸民粹的風格,反而讓他成為選民新寵。這股反體制的憤懣情緒,讓被視為“華盛頓圈內人”的傳統政客成為過街老鼠。
非但基層對黨組織失去信心,美國民眾也普遍對體制不滿。根據最新的蓋洛普民調,滿意國會表現的民眾僅14%,不滿意的高達81%。相信主流媒體能“充分、準確、公正”地報道新聞的民眾,下降至40%的歷史低點。對于制造了危及全球的金融危機,卻沒有人負起刑責的華爾街,只有28%的美國人表示有信心。連作為維護公平正義的法庭,也只有53%表示信任,創下歷史新低。簡言之,美國人感到被體制和精英所背叛,是驅動特朗普選舉節節勝利的能量。
國會、媒體、法庭、銀行……這些是構成民主體制的重要部件,如果人民開始質疑體制合法性,野心家自然就能夠利用它來煽動民粹主義,最終顛覆民主政治。特朗普現象所展示的,正是越來越多美國民眾覺得體制不再代表他們的利益,甚至在傷害他們的利益,如自貿協定導致工作機會外流、開放外來人口壓低工資、富人減稅同時削減福利開支擴大貧富差距等。當主流政客還忙著為日益缺乏正當性的現狀辯護,就難怪選民會青睞特朗普這類公開輕蔑體制的候選人。身為圈內人的希拉里,同樣也在民主黨初選面對攻擊華爾街權錢政治的桑德斯強有力的挑戰。
另一個解釋特朗普現象的理論,來自兩名政治學者對于獨裁主義的研究。美國范德堡大學教授赫瑟林頓及北卡羅來納大學教授魏勒2009年合著的《獨裁主義與美國政治的兩極化》發現,越來越多美國人存在獨裁主義傾向,他們期望秩序并對新移民感到恐懼;由于體制已經無法讓他們感到安全,就轉而尋求政治強人的保護,支持他不擇手段地對付外來者,并阻止讓他們感到不安的變化繼續下去。
美國新聞網站VOX記者陶布報道,這個理論很能說明特朗普現象,因為民調發現,他的支持者很多具有獨裁主義傾向。這些持極端立場的美國人,在特朗普肆無忌憚的競選語言上得到充分的宣泄,也進一步鼓動了更激進的政治主張。
但是,美國民眾的獨裁主義傾向之所以擴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民主體制的失敗。當民眾覺得體制無法保護他們的生活和尊嚴,而只是在為少數的既得利益精英服務時,就必然會尋求替代出路。倒過來說,如果體制保持活力,不被精英所挾持,能夠代表社會多元利益,就可以在出現政治危機時發揮緩沖作用,協助社會渡過險灘。
陶布指出,眾多經歷阿拉伯之春的中東國家,幾乎全部都以失敗告終,埃及幾經折騰,最后還是由軍人政變推翻民選政府,回到強人政治的原點;利比亞、敘利亞、也門等更陷入內戰,淪為失敗國家。唯一的例外是突尼斯。其中的原因,在于突尼斯的社會體制更有獨立性和生命力,當政府倒臺后,不同的民間團體發揮穩定的替代作用,避免群龍無首的社會失序。
(摘自《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