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古希臘戲劇中理智與情感的平衡

張翔虹 （中國傳媒大學 藝術研究院 100024）

論古希臘戲劇中理智與情感的平衡

張翔虹 （中國傳媒大學 藝術研究院 100024）

古希臘戲劇是西方戲劇的源頭，把握其特征對研究古希臘戲劇及后世西方戲劇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本文從美國女作家依迪絲·漢密爾頓《希臘精神》一書中提出的“理智與精神”這一視角出發，以古希臘戲劇誕生的文化土壤為基礎，著重探索古希臘戲劇“悲劇不悲、喜劇不喜”的藝術特征及精神實質。

古希臘戲劇；理智；情感

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希臘人有兩種盛大的節日，一是奧林匹克運動，一是狄奧尼索斯戲劇節。這個時代造就了一個與今天不同的世界，同時哺育了一種全新的藝術形式—戲劇。古希臘戲劇之所以取得輝煌成就，與希臘文化密不可分。

一、古希臘戲劇誕生的土壤：獨特的希臘文化

1.“神話”文化與“城邦”文化

木心在《文學回憶錄》里這樣評價道：“整個希臘文化，可以概括為‘人的發現’。全部希臘神話，可以概括為‘人的倒影’。妙在倒影比本體更大、更強，而且不在水里，卻在天上，在奧林匹斯山上。1”希臘神話，乃希臘奇跡之一。大量希臘戲劇作品從希臘神話中獲得題材，汲取精華。

希臘奇跡之二在于“城邦”文化，其中奴隸制經濟與奴隸主民主政治是其文化形成的基礎。奴隸的大規模勞動使古希臘的經濟繁榮起來，希臘文化則在此基礎上發展起來。由于民主政治的建立，人們有了進行藝術創作的前提。加之雅典民主時期的執政者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文化藝術事業受到國家和政府的高度重視，并提供相應的物質支撐2。

2.希臘文化中的理智與情感

漢密爾頓在書中提到的“理智”，實際上包含兩層意思，即理性主義與人文主義。

希臘對于我們來說就是希臘文化、希臘藝術，而這個領域并不完全是理性的統治，精神的力量同樣存在。《詩學》第9章中，亞里士多德認為，詩是一種比歷史更富哲學性、更嚴肅的藝術，因為詩傾向于表現普遍性的事，而歷史卻傾向于記載具體事件3。這里可理解為：歷史的真理有其局限性，詩的真理比歷史的真理更高一個層次。而這種精神力量更多地表現為一種情感釋放，尤其表現在文學藝術之中，甚至某種程度上可理解為藝術創作中的靈感。

熱愛理性、熱愛生活、喜歡思考、喜歡運動，這是希臘與眾不同的特點。埃及和東方通過苦難的生活和對理性的否定，將精神推到了至高無上的位置，希臘永遠不會走上這條道路4。循著這一歷史軌跡，再來談古希臘戲劇的獨特之處便有理可據、順理成章。

二、古希臘戲劇的藝術特征：悲劇不“悲”、喜劇不“喜”

1.悲劇不“悲”

悲劇源于古希臘，由酒神節祭禱儀式中的酒神（狄奧尼索斯）頌歌演變而來。在悲劇中，主人公不可避免地遭受挫折、受盡磨難、甚至失敗喪命，但其合理的意愿、動機、理想、激情預示著勝利、成功的到來。在古希臘悲劇中，人們不僅能清晰地看到這個世界，而且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希臘悲劇展現給觀眾的不是人物的悲慘命運和結局，而是英雄人物在對抗命運時所展現的驚人意志和斗爭精神。

埃斯庫羅斯的悲劇中，沒有絕望和壓抑。在他看來，生活中雖然充滿了磨難，但要憑著自身頑強的意志進行抵抗。普羅米修斯便是這種精神的詮釋者，對于命運的不公，他不斷進行著冒險與反抗。此外，古希臘悲劇中的“不悲”，不僅在主題﹑情感上有所闡釋，形式上亦有諸多體現。希臘悲劇中常穿插著一段歡樂的合唱，每一首合唱都讓人們看到生命之火的壯烈。將悲劇的黑幕提升為展現生活無上的快樂場景，這樣的段落比比皆是。

2.喜劇不“喜”

伏爾泰說：“真正的喜劇，是一個國家的愚蠢和弱點的真實寫照。”喜劇的“喜”，不是”皆大歡喜”，更多的是一種黑色幽默。阿里斯托芬的戲劇中，希臘社會所有的生活場景和人物都是他諷刺的對象。他的喜劇范圍之廣，劇中人物之粗野放蕩，令人驚奇。柏拉圖筆下的紳士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劇中，連影子都找不到。

而米南達對于重大政治社會問題就顯得不那么關心了。他的作品有著動人的故事情節、生動的人物形象和精心琢磨的語言。希臘后期的戲劇在米南達手里達到完善的境地5 。阿里斯托芬和米南達在喜劇創作題材的選擇上雖差異頗大，卻有相通之處：“喜”中藏“悲”。這種“悲”體現于他們對一切人和事物的諷刺，看似嘲諷，實則警示。

三、古希臘戲劇的精神實質：理智與情感

1.理性主義與個人價值

亞里士多德在談理性的意義時說：“一個事物的性質中的特征是什么呢？它是那一個事物中最優秀的東西，它能帶來最大的快樂。對于人來說，這就是以理性為根據的生活，因為它才使人成為人。6”理性，使希臘人從自然力量的控制中掙脫出來。

悲劇家埃斯庫羅斯曾是一個馬拉松勇士，他具有戰士的精神，正是這種精神特質使他的悲劇帶著與生俱來的激昂力量。在希臘這片土地上，理性主義誕生了，埃斯庫羅斯將這種人類思維的新生產物巧妙地融合在戲劇中。到了歐里庇得斯時代，已經看到古希臘悲劇藝術衰落的最初跡象。但值得注意的是，歐里庇得斯提出要重視個人的價值。他在自己的悲劇世界里思考著人類的問題。與埃斯庫羅斯相比，歐里庇得斯真正關心的是人類的內心。

2.希臘戲劇精神：源于情感的宣泄

古希臘戲劇起源于民間歌舞。相傳希臘第一個悲劇詩人是忒斯庇斯，他首先采用一個演員的形式來表演酒神頌。至公元前5世紀，雅典迎來黃金時代。這時的悲劇演出具有國事性質，人們每年都要慶祝三四月之間的“酒神大節”，悲劇比賽應運而生。人們便借助于“酒”，開始在悲劇藝術中宣泄情感。

阿里斯托芬是戲劇家中最優秀的情感宣泄者。在《鳥》中，他把雅典城邦與鳥在空中建立的烏托邦相比較；在《云》中，更是公開拿出蘇格拉底和一些知識分子來開玩笑。他用嘲諷的方式告訴人們：所有的弱點都是人性的一部分，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事實證明，觀眾并沒有排斥這種戲劇方式。相反，觀眾樂于觀看，并選擇在這樣的藝術中宣泄旺盛的生命力。這樣看來，阿里斯托芬和歐里庇得斯似乎有著共同的理想和創作目的。他們都已開始關注人類自身的特點以及價值，只不過運用了不同的戲劇形式來進行探索。

希臘精神的根本點，就是在理性引導下的人類理性與情欲二者平衡的統一7。而古希臘戲劇作為這種精神特質的產物，不僅傳播普及了希臘文明，更是希臘人不斷探索生命意義的風向桿。也正因如此，希臘戲劇在理性世界和情感世界的統一中獲得了充分的自由。

注釋：

1.木心.《文學回憶錄》陳丹青筆錄.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3：34.

2.楊俊明.《古代希臘文化繁榮原因研究概述》.衡陽師專學報，1996（5）.

3.亞里士多德，陳中梅譯.《詩學》.商務印書館，2005：81.

4.依迪絲·漢密爾頓，葛海濱譯.《希臘精神》.華夏出版社，2013：27.

5.廖可兌.《西歐戲劇史（上）》.中國戲劇出版社，2007：30.

6.轉引自依迪絲·漢密爾頓，葛海濱譯.《希臘精神》.華夏出版社，2013：27-28.

7.何仁富.《希臘啟蒙時期的生命覺醒》.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12：14.

張翔虹，中國傳媒大學 藝術研究院戲劇戲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