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的生活

□何鑫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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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的生活

□何鑫業

目光短淺者，心智必單一。

譬如，你看到的是山，就是山，沒必要去想山那邊是什么。譬如，你看到的是鑰匙，拿著的也是鑰匙，自然，你見了門就去開，咔嚓，打開了，走進去，該干啥干啥。

再譬如，你看到的是沙，沙灘的沙，粗糲或者細滑，燙腳或者不燙腳，都行，千萬別去想恒河沙數這樣老掉牙的事情。不計其數，又怎么樣？寥若晨星，又怎么樣？在某種意義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們只要一粒就夠了，一間屋子，一個愛人，一畝地，一天一瓶礦泉水。

在某種意義上，明天跟我們沒關系，一公里以外跟我們沒關系。

什么老謀深算，運籌帷幄，什么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心智單一的人，只想一公里內的事。譬如，燒水，就把它燒開，煮飯，就把它煮香；譬如，立桿，就讓它見影，伐木，就讓它成舟；譬如，密碼就是四位數，你，愛偷不偷；譬如，做夢，晚上做了，白天就把它當真，又怎么樣。

心智單一，簡單明了，凡事可做加法可做減法時，做減法，凡事可有可無時，選無。

目光短淺者，眼明手快，有爆發力。老謀深算，是暗殺，是先裝消音器，再擊發，速度慢了兩秒，子彈又打不遠。目光短淺者，是沒看到危險，沒看到就心靜如水，任老天處置，愛咋咋地，肌肉放松，微血管循壞良好，只要讓我逃過一劫，只要讓我幸存下來，只要讓我不死，就東山再起——目光短淺者用一生的放松，去賭偶發的一次劫難。

偶發的劫難，其實很少，就說渡船吧。你從上船的第一刻起，就沒覺得過要沉船，也沒覺得要刮風，壓根沒覺得。所以你渾然不覺，身輕如燕，你甚至覺得有一刻你就像極了軟體動物，放松得可以繞來繞去了。這樣的身體，很輕，很軟，不要說風浪，就算是船真的翻了，扣在了你的頭上，身體像面團似的，你也只當是發了一次面，一揉，一壓，一甩，一抻，你就從水里出來了。

你靠本能活在世上，靠良心做事，你讀過書，但沒有多大學問，所以你認死理。譬如，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譬如，水，九十九度燒開，冰，零度時開始化；譬如，你出生在哪里，就吃哪里的糧食，哪里的菜；譬如，刀鈍了，要學會磨，不要簡單地換一把。

說到磨刀，目光短淺者和老謀深算者，完全不一樣。目光短淺者，就磨刀刃，就磨鈍了的那個地方。蹭蹭兩下，今天用鈍了，明天再磨，周而復始。老謀深算者，磨刀不是為了磨刀，磨刀是一種儀式，磨刀是一種道，再進乎技。然后，恢恢乎，磨一把刀，用一生，像莊子。

目光短淺者，容易把事情做錯，做錯，就做錯了，絕不搗糨糊，絕不推諉，絕不賴賬，下不為例，下次改進，下次不犯了，不行嗎？下次再也不犯了，還要怎樣！

目光短淺者，不做越描越黑的事。越描越黑的事有很多，都是目光短淺者不做，而聰明伶俐的人一定會做的。譬如，你寫過一些文字，到了四十歲以上，就想出一本書，有一個序，再附一個跋。可是，你忘了去想，你這一生不夠白呀，甚至有點黑，你，這不就是越描越黑嗎？

要知道，在目光短淺者看來，出一本書的錢，三萬，三萬人民幣，除以一千，等于三十，都快趕上買一千把菜刀了！

編輯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