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有趣有料的狂想家

□關心于

?

有種有趣有料的狂想家

□關心于

羅振宇

這是一個相當“粗糙”，又有些奇葩的人；傳媒科班出身，卻倡導U盤化生存；他是原央視《經濟與法》《對話》制片人，但鐘情互聯網，每天早晨6點半就開始影響220多萬粉絲的生活；他無房無車，有性情；愛死磕自己，卻拼命活在未來；愛他的人稱他探險家，黑他的人叫他妄想狂；他就是自媒體脫口秀《羅輯思維》的主持人羅振宇。

U盤化生存

“自帶信息，不裝系統，隨時播放，自由協作。”這是羅振宇自創的十六字U盤化生存模式。2008年，歷任《對話》《經濟與法》等欄目制片人的羅振宇離開了央視。“做制片人，從業務上來看已經是做到頭了，在央視呆著再往上只能走仕途，但我對當官沒有興趣，而恰好當時第一財經頻道給了我一個主持人的機會，我就過去了。”

從幕后到臺前，羅振宇認為這是從業十余年來有些話不吐不快的必然結果。“在一個組織內部，衡量一個人的價值尺度是領導，一個人干得好不好、討不討領導喜歡是關鍵，可個人喜好這個標準的不確定性恰恰非常大，也許領導就是看你不順眼，那你這輩子可能有幾年就要被蹉跎掉。”此外，在幕后的時候，作為制片人的羅振宇雖力求“靈魂附體”到主持人身上，無奈遇不到足夠默契的主持人，常有半身不遂之嘆，“附別人之體，哪有自己赤膊上陣來得痛快？”

出走央視后，父親擔心地問：“離開央視，你一個月能掙一萬塊嗎？”于是在最開始四處講課時，羅振宇就把講課費定到了一萬五千元。他還先后擔任《決戰商場》《中國經營者》《領航客》等電視節目的主持人，雖然相對沉寂，但他感覺很爽：“我的收入翻了無數倍，人格也健全了——因為不必和領導裝孫子了。”

再之后，他離開電視圈，大步奔向方興未艾的互聯網自媒體。2012年12月21日，由他主持的自媒體脫口秀《羅輯思維》上線。兩年后，央視的一個欄目制片人約他吃飯，開門見山就問：“外面好混嗎？”羅振宇只回答了兩句：“不出去你不知道外面有多精彩；不出去你永遠不知道你所有的社會地位、良好感覺哪些是背后的巨無霸給予的，哪些是自我稟賦。”

U盤化生存是人格撕碎重拼的過程，甚至整個人際關系的格局都需要重建，這個過程是痛苦的，但羅振宇甘之若飴：“在下水撲騰中進化出了腳蹼，有何不好？”

逼自己活在未來

有魅力的人格就是：有種，有趣，有料。

——羅振宇

羅振宇曾經把他這一代人分成犬類、蛙類、魚類三種命運：犬類一直在忠誠地尋找著主人，在找工作；蛙類長出了腳蹼；而魚類原本自由自在，根本不理解我們的痛苦。他把自己比擬做青蛙，長出了腳蹼，嘗到了在水里撲騰兩下，擁抱不確定的快樂。

羅振宇經常做一些出格的事，2013年，他狠心把房子賣了，搬家時，他還處理了一大批藏書，準備以后就看電子書；他始終不買車，因為常出差到外地，他認為使用叫車和租車服務比養車劃算多了……羅振宇認為這是一種生存策略，是他對這個時代的趨勢與變化拿捏之后做出的迅疾反應。

羅振宇說：“我們這一代人，一生中可能遭遇幾次產業革命，剛追趕上，一切很快就過去了。所以，必須生活在未來！”他清晰記得人生中第一個奢侈品，是讀研時買的一個尋呼機。拿著剛買的尋呼機，恨不得立刻就有人呼他，最后因為沒人呼他，他特意跑到傳達室自己呼自己。那天，漫天飛雪，他出門就摔了一跤，爬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查看有沒有摔傷，而是檢查尋呼機壞沒壞。尋呼機沒流行兩年，就被手機取代，這就是時代的進步，也是要生活在未來的原因，如果不生活在未來，人將永遠疲于追趕即將過時的事物。

羅振宇生活在未來的一個很明顯的標記，就是近乎無條件地對年輕人的追捧和膜拜，他說：“年輕人是無條件對的。”十幾年前，他從中國傳媒大學研究生畢業，去央視之前，他曾經在北京師范大學當過三年老師。第一次走上課堂，他的開場白就是：“如果有一天，你們發現我看不慣你們了，一定是我老糊涂了。”

為了追蹤年輕人的趣味，羅振宇會去特別鉆研郭敬明的電影《小時代》。當一些傳統觀眾怒斥電影時，他為之憤然：“不懂年輕人的東西你應該恐懼，為什么還能洋洋得意？”他的處理方式是讓自己一遍遍去看，直到看出其中的好來。

羅振宇很喜歡韓寒，因為他機靈，也愛郭敬明，因為他聰明。他對年輕人的無條件膜拜，歸根究底在于年輕人很小的時候就從互聯網接受信息，所以他們的很多感覺都是對的，不需要過渡就可以進入和互聯網契合的狀態。“這個時代是美國社會學家米德言稱的‘后喻時代’——孫子懂的比爺爺多。既然傳統經驗在互聯網時代中打了折扣，不活在未來，不追蹤年輕人，就意味著失敗。”

羅振宇在多個場合講過他的排隊故事：一次他在一個小城市坐飛機，機場一共有六個安檢口，但那天只開了一個，于是隊排得很長。突然又加開了一個，這時候他會發現，不是所有人，而是排在隊尾的人會毫不猶豫沖過去，最糾結的是隊伍中間的人，他們在猶豫和權衡中，在兩條隊伍里都排在了隊尾。因此，羅振宇這樣敘述自己的生存原則：“鄙視一切陳舊規則，警惕在社會隊伍中成為中間，逼自己生活在未來。”

做仙人球上的一根刺

羅振宇基于自己創造出來的這套“生物進化論”，他笑稱自己有了延續到44年的叛逆青春。他將自己對青春的理解體現在他的《羅輯思維》上。《羅輯思維》是羅振宇的主場，話題隨機，常圍繞著一本書放開了講大數據、進化論、康有為、凱文·凱利……整個節目他一個人從頭說到尾，沒有輔助文字，沒有背景音樂，沒有明星大腕撐場，沒有熱門話題炒作，有的只是一臺攝像機。曾經有人建議他再加臺攝像機，配上字幕，做得精細點，他直接說“NO”：“加臺機器還不是拍我？觀眾是看《羅輯思維》，又不是喜歡看我這個胖子。”

他還在《羅輯思維》肆無忌憚地暴露自己清晰的人格。他每天早上6點起床，錄一段60秒的音頻，6點半左右發在微信公眾號上，雷打不動。為了讓這段話不多不少卡在60秒，前一天晚上他會不斷練習，直到一切剛剛好。“大多數喜歡熬夜的人6點半都起不來，那我就死磕，別人做不到，我做得到。”

除了死磕60秒，羅振宇還肆意地進行“互聯網實驗”。

對粉絲，他則執意尋找價值觀相似的伙伴，以限定名額加收費的方式拉高會員門檻，還設置了繁瑣異常的繳費方式，甚至招募文案都寫得完全無厘頭：“愛，就供養。不愛，就觀望。”他說，交錢嘗新還不怕麻煩，那就是真愛了。

微信平臺上，罵他的人，他立即拉黑；給他提意見的人，他立即說“給啥吃啥，不許挑食”。他的道理是，這是我家，免費接待，你到我家做客，我給你端上一盆水果，你覺得不好吃，你就給我忍著，否則你叫沒教養！

對會員，他沒有明確的會員承諾，聯結的方式是奇形怪狀的各種“羅絲福”（《羅輯思維》會員福利的簡稱）。“羅絲福”的范圍非常廣泛，有各種商家的贊助，有花樣翻新的眾籌，更多的則是腦洞大開的花式玩法——投稿、求助、征婚、找工作、環游全國，甚至一起翻拍神曲《小蘋果》的MV……無論多離譜的想法，只要好玩，他都會大力推薦，而參與者非常多。

他賣書，卻往往行為“癲狂”。傳統出版界的朋友告訴他，一本書要賺錢，必須書要好，價格要便宜，多渠道分發。他馬上說，好，那我們做一個實驗，這三條原則都能干掉。2014年6月17日早上6點半，他開始在微信公眾號賣書，內置六本匿名的圖書禮包，售價499元，預定八千套，結果一個半小時內全部賣完。

他改革，幾乎顛翻了傳統。他打破傳統企業和組織中自上而下的績效考核模式，在內部員工之間流通趣味十足的“節操券”：每人每月十張，可在公司園區周邊的咖啡館和餐館流通。他甚至要求員工每月必須找理由把這些“節操券”發給身邊同事，用來表達對同事的贊許和獎勵。

他像探險家一樣進行著網絡時代的各種試水，因為他認為互聯網時代整個社會已經從金字塔變成了仙人球。仙人球表面積很大，每一個點都可以扎出一根刺，而一旦扎出一根刺，其他人很難再出來。他所做的事就是新窗口洞開的時候率先跳過去，并適時扎出自己的一根刺。至于未來長成什么物種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他盡可能地放任內在稟賦、興趣，充分擁抱不確定性。

圖片由CFP提供編輯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