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形的翅膀
外面下雪了,銀裝素裹,讓每一個久盼的人兒分外興奮。
第一次享受小學寒假的Bob先生7點半就醒了,我請他多睡會,因為他每天都睡得晚,周末集中補一下。
他熬到9點左右起床,穿著秋衣秋褲洗臉刷牙早餐完后,說先玩半個小時的電腦,然后再寫作業。我欣然同意(典型的男性化思考方式:不需要糾結順序,先玩后玩都是玩,沒什么大不了的)。
半個小時后,時間到了,他主動叫我過去,讓我教他如何存檔,這樣下次才可以接著玩。他得意地向我展示了自己玩的結果,我說還不錯,下次你將會遇到更多的挑戰哦。
電腦玩完了,該干點什么?他開始寫作文。寫完后我看了一下,提出三個不妥之處:1.標題太大,可以具體一點;2.有一處邏輯錯誤,自己斟酌改進;3.文字不整潔,最好重新眷寫。他采納了前面兩個建議,但第三個建議死活不肯。他既然不肯,我也就罷了(作為一個有度量的男家長,必須要習慣一點:不是你所有想法和要求都一定要被執行)。
午飯后,他說不想午睡,我也覺得既然早上起得晚,與其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浪費時間,還不如找點別的事情做。他表示愿意練琴,但是需要我幫忙在網上找琴譜(既然是額外的練琴時間,也不必按部就班彈指定曲目,他覺得有興趣就好)。我倆搜來搜去,最后找了一個《婚禮進行曲》的簡單鋼琴譜,他彈了一陣,沒練下來,嘟囔了句:“不好聽。”我說:“那咱下次搜個好聽的。”然后抬頭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帶他一起出發,去了月壇公園。
他和小朋友玩雪,沒想好怎么玩,東竄西竄。
我說:“你們幾個要想一起玩,最好是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比如堆一個什么樣的雪人。然后大家可以分工一下,Bob先生你可以去找到雪把它運過來,另外兩位小朋友專門負責堆雪人。”
這個建議當下就得到了三位小朋友的一致贊成,于是我趁機向Bob先生申請說,既然你們都有分工,那爸爸能不能到周圍走走?
他欣然同意我去別處溜達,反正自己留在這里和其他小孩一起玩雪也挺開心的(父親理解的所謂陪伴,并不是每時每刻都要陪著)。
我去公園里面溜達了一圈,把想拍的照片拍完后,回來發現他們還在那里玩雪,便也不打擾,坐著等了會兒。眼看雪人堆得差不多了,既然有建造,就得有破壞呀,于是我建議他們和我一起打雪仗。
這個建議再次得到了三位小朋友的一致贊成,但我表示自己是大人,既然跟我一起玩,就得玩專業的、高階的打雪仗游戲——隨便扔扔沒意思,咱就玩真的,劃分幫派,確定對手,制定策略,統計分數,最后分勝負(正如原始社會男人們在狩獵生涯中受到的訓練:真正有目標的游戲才好玩,才能模擬成長)。
一認真起來,游戲就會變得特好玩。我被孩子們無數次擊中,顯然我在這方面一點優勢都沒有。玩著玩著,其中一個小伙伴突然哭了,還沖過去打他的對手。我沒有看清楚什么情況,轉頭問Bob先生,還玩不,他說不玩了,我就說那咱撤吧(對類似意外事件的男性化處理手法就是:不干預或評理,管好自己孩子就行)。
離開公園后,他去文具店買了一支簽字筆,喜歡得不得了,回家后就用這支筆寫了一段樂譜。其實從內心來說,我是反對他不停買筆的,也覺得孩子沒必要帶多于2支以上的筆去學校——帶得多必然就丟得多,少才會珍惜,夠用就好。但是想到,他是用自己的零花錢買,而且他或許經常弄丟筆呢,或許他喜歡各式各樣的筆和筆芯呢,最后就沒說啥(這點自由和自主都不給孩子,太說不過去了)。
?晚上他滾來滾去睡不著,叫我過去陪他睡。我說:“爸爸還有好多工作需要做呢,你先睡好不好?爸爸愛你,晚安。”這幾句話我是一氣呵成,感覺既有充分的理由,也有堂皇的借口。
可是他不依,非要我過去陪他。
一瞬間,我突然意識他可能是有話想跟我聊,于是就過去了。
他問:“你的工作很多嗎?你的工作一定要今晚完成嗎?”這兩個問題問得我很是慚愧:工作多和做不完都說明自己能力有限。它們還讓我看到自己的決定多么滑稽:到底孩子當下的需求重要,還是永遠也做不完的工作重要?
他沒有難為我,岔開了話題,聊了聊今天網上搜的《婚禮進行曲》,比如作曲者是誰、哪國人;他給我講述了樂曲開場用什么樂器,結尾又是什么樂器;還問我有沒有感覺過,如果睡覺不做夢,醒來會覺得只睡了一會,如果做夢,就覺得睡了很長時間;接著告訴了我最近他做的一個夢。我則跟他解釋了感覺的相對性,解釋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是我忍著沒有講《盜夢空間》和《莊周夢蝶》(我能體會到,陪他聊這一會兒天,能讓他極其滿意當前的生活,讓他對父母充滿感激和愛意,對世界更加接納)。
絮絮叨叨了半小時,他終于困了,然后說爸爸你去工作吧。我說:“晚安,爸爸愛你。”他說:“我也愛你!”
于是我過來寫了這篇流水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