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美發店”的陷阱

朱仲雨

早年的經歷往往給人的一生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充滿陽光的事還是有點陰影的事情。年少時去理發，有一次親眼見到有一個人理發理了一半，一摸口袋，說“忘了帶錢”。理發師傅說：不要緊，回家拿吧。那個人的頭剛理了一半，有點青黃不接的樣子，像一個特務，或像連環畫中的匪寇。那“匪寇”問：能不能理好發才去拿？師傅說：“沒事，誰會看你這模樣，這樣才兩不拖欠。”于是那人一咬牙，飛竄而去取錢。當然，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不過記憶猶新，不敢掉以輕心。所以每次理發前都摸摸口袋，看有沒有帶錢，并且對價目表也有了一份關注。

時過境遷，現在進理發店更要小心了，因為有些店明碼標價：理負離子頭——450元。尤其在一些比較“好”的地段，當你進去理發前，你必須問清價錢，才開始理發。如果你不注意，理發店的人這個給你按摩一下，那個給你涂點什么“進口油”，瓶子上的英文你一個單詞都看不懂，理發店的人其實也不懂，理完后，收費幾千元是常事。你不給，他們就讓你看瓶子上的英文，說這是物有所值，必須交錢。因為一般的顧客單詞量有限，單詞專業性又強，又不好說自己看不懂，只好砍價。但發廊現在的師傅形象變得快，一個個都穿黑衣服，有的還紋了身，眼珠一瞪，手中又拿著那明晃晃的剃刀。你一看，只好乖乖掏錢，說：嘖，嘖，不錯，舒服。

這不，新聞剛剛報道發生在上海浦東的事情，消費者小楊在一家美發店68元理個發，最后竟然掏了50408元！

說“舒服”完全是假惺惺的，回家的路上，看見有人買了肉包子，—算，發現理這發，理掉了千把個肉包子；看見有人拿著老饅頭，一算，這趟理發整去了三千多個老饅頭，咳，惱火得很。三兩剪，理還亂。

本來，對于沒有錢的人你不去理就沒事了，不必花時間去議論它。可是，你不議也不行，他們今天說“負離子”，明天又說“小鮮肉”，大后天又說“事業線”，過一陣子又強調“晚上不能吃香蕉”，搞得正常人變得不正常，不正常的人于是越來越多。我們常想，以后理發店，會不會成為化學研究所？會不會成為“分子”研究院？這些想法可能有點兒不靠譜，想完后就覺得自己境界有點不高尚。

所以，每一次經過那些價格驚人的理發店，沒能力的人都俯首而過，表情復雜。里頭那些女人不少都是托兒，轉來轉去都是她們。她們雖然沒有醫托那樣高薪，但她們不用起早貪黑，而且可以嘻嘻哈哈地賺錢，你一去洗頭，她們永遠都是那一句：“先生，要不要大力一點？”

幾萬元理個頭，這和“天價蝦”的道理是一樣的，和“天價茶”是一樣的，他們忘記了誠信是基石，忘記了“服務”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大凡以自我為中心的設計，欺騙性的經營，都是不可能長久的。道理十分簡單，因為沒人喜歡受騙。有一種人說很累，很累，累就累在防人那心緒上，累就累在想掏別人錢包的橋段上，累就累在引人入甕的格局上。如果你處處為人，你盡力幫人，正常人是馬上感知到的，那種愉悅，那種歡樂便會油然而生，根本不需要誰去演很累的戲。我們為啥不去干一些利人利己的事，而常去干一些累己累人的事呢。而利己不利人的結局，是傷己傷人，累人累己，千年如此，永不改變。

近年有不少人研究為什么人一離開幼兒園，至小學畢業后笑容驟減，每個人都似乎很嚴肅，很緊張，很小心的生活，結果誰都沒有拿出令人折服的科研成果。我們也不知道人為啥長大后就不笑了，但卻隱隱約約感覺到，老是要提防什么，老是處于怕上當受騙的氛圍，誰還去笑呢。

看來，人們不僅要把權力鎖進籠子里，還要把那些把人搞傻，搞疲，搞得神神經經的東西逐一找出來，用問題意識的顯微鏡去尋找，然后把這些東西關進籠子里，用規矩的鎖把門鎖上。